晟帝:“……”
沉默。
还是沉默。
他女儿的干妹妹,那不就是他干女儿,这两者之间有区别?
“其实,主要还是我家秋秋心地良善……”
晟帝无语望天。
这是又续上了是吧?
“行了,也看了这么久了,散了吧。”
晟帝挥手甩袖,懒得再听虞青山炫耀,真是有个女儿把他给能的。
回到御书房,晟帝随手翻开一本亟待批阅的奏折,上面书的就是陆冀德自觉有心无力,想要卸职让自己儿子接班的建言。
此时御书房内没有其他人,晟帝看着上面的字句,面色阴晴不定,良久后,他合上了奏折,转动起左手拇指上的扳指,沉吟问道:“我看陆家那小子年纪也不小了,他和唐家幺女的婚事可有定下婚期?”
“嘶——”随侍在旁总管太监仔细想了想,躬身回道:“只听说两家定了亲,这婚期在什么时候倒是没听说,许是还没定下来。”
晟帝听后没有再言,眸子微垂,眼角褶皱分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面上看不出喜怒。
总管太监退在一边,回答完后便安静得仿佛不存在,只是心下却不由得连连叹息,那陆小将军看上谁不好,怎么偏偏就看上了唐家小姐,唉……
过了没一会儿,外头便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
“父皇!父皇!”
人还没进来,声音就先传进来了。
晟帝皱眉,一个人的声音是怎么做到比一群鸭子还吵的?
“启禀陛下,三皇子求见。”
门外的宫人进来禀报。
“父皇!父皇!儿臣有要事求见!”
晟帝头疼地揉了眉心,这么会子功夫都等不了,在那鬼吼鬼叫什么?
“让他进来!”
晟帝很是没好气,正糟心着,他家这老三一进来就撩袍子跪下了。
三皇子:“父皇,那赫连云铮此次来京图谋不轨意图分化我大雍,您一定要彻查啊!”
晟帝的手刚从额头放下又撑回去了。
原是贼喊捉贼来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心中有几分不耐烦:“查什么?”
三皇子倒豆子似的把赫连云铮意图拉拢自己、给自己提供助益的事情倒豆子似的说了出来,当然,重点突出了他坚定拒绝,生是大雍的人,死是大雍的鬼,绝不中北辽奸计、与北辽人同流合污的忠正品质。
周崇柯说得对,纸是包不住火的,他既然已经将这事给捅了出来,与其等着被人上眼药泼脏水,还不如自己再捅明白些,起码还能掌握主动权。()
说实话,他其实也有些后悔自己上午太过冲动,竟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这事儿给大剌剌说了出来,虽然结果是未遂,但总归是的平白往自己身上添了嫌疑,现在冷静下来再想想,只觉自己脑袋当时八成是被驴给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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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周崇柯事后又提点了他,现在来亡羊补牢,应该还不会太晚。
三皇子将周崇柯给他分析的内容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言之凿凿自己绝对不是赫连云铮接触的第一个对象,有人不老实,想坐收渔翁之利,暗地里算计他,请求晟帝一定要彻查,把暗地里的那个想做黄雀的人给揪出来。
晟帝额上青筋突突直跳,这蠢货不该他聪明的时候他倒是聪明了。
“你说了这么多,证据呢?”
三皇子顿了一下,证据……他没有……
但是!
“父皇!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过一个啊!”
三皇子声嘶力竭,嗯……他很会胡搅蛮缠,父皇要是不查,他今天就不走了。
三皇子泪眼婆娑:“一想到有这么个人在暗地里谋划着伏击儿臣,儿臣就夜不能寐,父皇,您一定要为儿臣做主啊!”
晟帝闭了闭眼,简直没眼看,如若可以,他真是一点也不想承认这糟心货是自己儿子。
“那你想怎样?”晟帝问。
三皇子抬袖子擦了擦眼角那要流不流的眼泪。
父皇虽有是有过八个儿子,但里头有三个生下来没多久就夭折了,至于老五,他父皇最珍爱的那个女人生的儿子,则是和他母妃一道被人给毒死了。
总之,现在还活着的皇子,除了他,也就二哥、四弟、还有七弟了,嫌疑人左右逃不出这几个。
哼!那人不是想算计他么,他今天就是胡乱攀咬,也要咬下来一块肉不可!
三皇子恶狠狠地想着,擦完眼泪,放下袖子再抬首,则是一脸的信誓旦旦:“儿臣愿与他们当面对质,届时定能诈出那心怀鬼胎之人。”
晟帝心知这老三得了理,若是不让他闹上一回,他今日一天都别想安生,遂肯首示意人照老三的意思办,把他那几个兄弟都叫过来。
没过多久,人到齐,自是又吵成了一锅粥。
老三自己聪明了一回便自我感觉良好,觉得别个都是蠢的,攀咬老二不成,又转而去攀咬老四,一个个在那对着指天发誓,都说自己是清白的。
吵到最后,他这御书房的房顶都快被掀开了。
“当当——”
晟帝用镇纸拍了拍桌子,他这耳朵可经不起这么折腾,厉声道:“都吵够了没有?”
几人随之噤了声,可三皇子此番没拖得人下水,着实是不甘心,余光瞥见杵在一旁、没什么存在感、全程都跟个木头一样未发一言的七弟,他心想蚊子再小都是肉,这会儿
() 也顾不得嫌弃了。
只见他抬手就是一指:“儿臣已经知道是谁了,就是他!”
“别以为你不出声就能蒙混过关,刚才我们都自证了清白,洗清了自己的身上的嫌疑,剩下的就只有你,不必作他想,那个人肯定就是你!”
一室寂静,不用说,众人都被三皇子这泼皮无赖的作风给镇住了。
见没人附和,三皇子很是不满,视线从老二和老四身上一一扫过:“都哑巴了,我分析的难道不对么,还是说,和赫连云铮暗中勾结的其实是你们俩?”
二皇子:“……”
四皇子:“……”
有完没完,搁这玩回旋镖是吧?
电光火石间,三人迅速达成了共识。
二皇子:“儿臣觉得三弟说得有理。”
四皇子:“儿臣附议。”
三皇子挺直腰背,下巴微抬,看吧,大家都这么觉得。
“父皇,儿臣破案了。”
晟帝看这货说得是大言不惭,只想一巴掌呼过去拍死他。
破案你个头破案了!
要是衙门都像他这么审案,他这江山迟早要完。
晟帝黑沉脸色瞪了他一眼,转而看向老七。
老三此番虽说是误打误撞,但别管是怎么撞上的,单从结果来看,终究是瞎猫碰见了死耗子,老七的道行,说到底还是嫩了些。
“你有什么话说?”晟帝看着老七问道。
七皇子嘴角嗫嚅,还未启声,三皇子又嚷嚷了起来:“父皇您不要听他狡辩,儿臣愿以人格担保,绝对就是他!”
晟帝拳头收紧,硬了。
你的人格管个屁用!
晟帝眼底浮出了浓浓的不耐烦,“拖走。”
“听到没有,父皇让你们把他拖走。”
三皇子单手叉腰,志得意满指挥着人去拖老七,心中得意至极,果然,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喝,他们兄弟里头,父皇最疼的就是他。
然而——
晟帝拍案而起:“你!你!你!你们!来人!全都给朕拖出去!!!”
三皇子满目的不可置信,“父皇?”
晟帝一听他的声音就来气,抬手就给他指了个特殊待遇:“给朕堵住他的嘴,轰出去!”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活脱脱就是一搅屎棍!
这几个儿子里头,就没一个是和他心意的!
“唔唔唔唔唔!”
三皇子拼命想要发声,奈何押他的人实在捂得太紧,愣是没给他这机会。
他只好抬腿一路踢蹬以示抗议。
凭什么就只捂他的嘴,他不是父皇最爱的儿子了么?
直到被押出门外,晟帝都没再给他一个眼神。
三皇子:“……”
心碎御书房。
被从御书房内赶了出来后,七皇子蓦地松了口气,他韬光养晦是对的,父皇心里果然还是更信任他一些,
至于老三……()
七皇子回首看了一眼被抬着出来的三哥,暗暗咬了咬牙,今日这帐,来日必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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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边,马球赛结束,人员散场。
褚晏准备悄悄离开的时候,虞秋秋不知从哪忽地冒出来挡住了他的去路。
他身形微僵,刹那间,没死透的记忆再度被齐齐唤醒。
“殿下刚才京城不久,想来是不太清楚,我当初籍籍无名的时候在虞府做夫子,我夫人就对我一见钟情。”
“之后,我高中状元进了翰林院,我夫人担心我不适应,日日接送。”
“更别提,前不久我差点被恶犬所伤,我夫人紧张不已,唯恐我落下阴影,硬是勒令我请了好些天的假,非要陪着我。”
褚晏:“……”
毁灭吧,真的。
他倒退了几步,直接就是一个转身。
虞秋秋:“站住。”
褚晏停下。
虞秋秋:“转过来。”
褚晏没动。
虞秋秋:“我不喜欢说第二遍。”
褚晏叹了口气,这次倒是转过来了,只是面上却是一脸灰败,显然是生无可恋。
虞秋秋:“……”
——“好家伙,知道他社死了,但也不用死这么久吧?”
——“再自闭下去,怕是就要申报世界纪录了。”
虞秋秋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朝他走了过去。
察觉到他身体又开始肉眼可见地僵硬,虞秋秋出言安抚:“放心,我不笑你。”
褚晏愣住,抬目看她,将信将疑,真的?
虞秋秋停在他面前,果然敛了笑,一本正经问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褚晏眸光微颤,所以……她在这堵他,就是为了叫他回去?
看虞秋秋这样子,好像真的没有要笑他……
褚晏有点动摇了。
“我——”
“嗯?”
虞秋秋目含鼓励。
褚晏看见她眸中笑意,猛地一个激灵又清醒了。
不行,虞秋秋这人最会伪装,他这上中下三辈子,上过的当还少么?
这次绝对不能再被她的表象迷惑,他确定以及肯定,他现在如果跟着回去,绝对就是现实版的尔为刀俎我为鱼肉。
褚晏深吸了一口气,理智回笼,避开了她的视线。
“我正要回去。”他道。
虞秋秋抱胸,笑看着他不说话。
——“跟我玩文字游戏呢?”
——“我说的回去,可不是回陆府。”
僵持片刻,虞秋秋叹了口气。
——“唉,狗男人如今也是不好骗了。”
既然骗不到,虞秋秋索性也就不装了,眸中的笑意显露的那叫一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褚晏:“……”
他就知道!
狗男
() 人不禁逗,虞秋秋倾身靠近,再度收笑:“好了,这次真的不笑你了,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搬回来吧,一直住在别人家也不太好,你觉得呢?”
——“毕竟,我那么在乎你,怎么忍心你漂泊在外呢?”
褚晏沉默。
他怀疑虞秋秋还在心里笑他,并且有证据,但是……拿不出来……
狡诈的女人!
回府路上,虞秋秋坐在马车里,掀开一角侧边车帘,见褚晏无声无息地骑马跟在马车边,勾唇笑了笑。
“哥哥他怎么了?”虞苒好奇问道。
“他啊……”
虞秋秋放下车帘,拖长了声音,马车外的褚晏不动声色,却默默竖起了耳朵。
不用想,以虞秋秋的恶趣味,肯定会告诉虞苒,然后带着虞苒一块笑他。
他就不该跟着回去自投罗网,褚晏现在有点想掉头了。
他攥紧缰绳,刚要控制着马头调转方向。
“跟我闹了一点别扭,还没哄好。”虞秋秋的声音传了出来。
褚晏拽缰绳的手顿了顿。
她那如果叫哄,那也是有够敷衍的,分明就是全靠他配合。
褚晏轻嗤了一声,结果转瞬就听见自个儿亲妹妹的一声惊叫——
“闹别扭,哥哥他还有这胆呢?”
褚晏皱眉。
什么意思?虞苒有本事再说一遍,她到底什么意思?
虞秋秋:“嘘,小点声,别被他给听见了。”
褚晏:“……”
已经听见了。
……
不知不觉,到了年尾。
周崇柯无意中在府中听见他爹和继母说着过年要带着周崇阳出去拜访的事情,两人还商量着到各处要准备些什么。
周崇柯驻足停了半响,直到两人进屋,都没听见他们提起过他半句。
即便是过年,他好像……也始终不在他们的计划中。
周崇柯嘴角轻扯,忽然觉得没意思极了,他们三个才是一家人,他凑在这里做什么?
从头到尾,他都是多余的。
周崇柯提着自己准备的年礼,转头就去了成远伯府。
“给你的。”
他将手里的包裹塞给了贺景明。
贺景明:“什么东西,这么大一坨?”
他将包袱给解了开,发现是件皮毛水色上好的狐裘。
“嚯!我只听说前阵子周伯父感了风寒,你在到处寻人收皮毛,没想到我也有份。”
贺景明当即就试上了身,只是这尺寸……
贺景明低头,摆动着身上的狐裘,他总感觉这里头都能再塞下半个周崇柯了,穿身上暖和倒是也暖和,就是……有点臃肿。
他身形和周崇柯差不多,周崇柯就算往忘了他的尺码,直接照他自己的身材做,按理来说都应该不会出错才对。
“是不是裁缝搞错了,我这穿着有点大?”贺景明反馈道。
周崇柯却好像没听见一样,盯着他房中一个盆景在看,眼珠子都没转一下,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贺景明叹了口气,罢了,左右也不是不能穿,大了就大了吧,再怎么说,也是好友的一番心意。
屋里烧着地龙,他就捂了这么一会儿,就已经微微有些出汗了。
贺景明将狐裘脱下递给随从,吩咐让其好生收捡起来,自己则走到周崇柯前头,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你这年打算怎么过啊?”贺景明问。
周崇柯下意识地排斥这个问题,未免他盘根究底,索性岔开反问了回去:“你家里不是张罗着要给你娶媳妇儿么,相中谁家姑娘了?”
这人眼光历来不太行,他这回得帮忙看着点儿。
贺景明却是顿了顿,手握成拳掩唇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而后又欲盖弥彰地拿起了一本书看。
“我暂时……应该不会娶亲。”
周崇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