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随后张超男都再给许如意任何多的眼神,进了餐厅,就瞧见了维克多已经等在那里,随同他的一名稍微年轻点的男士,应该就是叶菲姆,他们很快寒暄在了一起。
许如意倒是第一次从第三视角看看应酬是什么样?可以这么说,挺爽的。
那边说话字斟句酌,小心谨慎,嘴巴动的时候脑袋也在动,而这边许如意可以随便吃——虽然跟他们的生活习惯不一样,但这种轻松氛围挺好的。
因为这桌都是夏国人,所以许如意还能小声聊聊天,忍不住跟谢丽丽说:“还是这样舒服啊。”
谢丽丽乐的不得了,将盘里的香肠给许如意夹了一块,“托你福。”
招待这种事,肯定不可能一开始就聊工作,严华这边,先是很客套地相互聊聊天气的不同,对白夜的惊叹,以及这里不同夏国的建筑风格,随后喝了点伏特加,倒是话题多了起来。随后就谈起了刚刚的工作时间问题。
维克多笑着说:“我们还是认为,按照我们原有的工作习惯比较好,这样……”
他没说完,那位叶菲姆就直接把酒杯砰的一下放在了桌子上,就一句话:“这是我们的工作习惯,不可能随意更改。”
顿时,刚刚营造的良好氛围消失不见。
要是别人恐怕得吓一跳,毕竟他们高大威猛气势强硬。不过对严华和张超男他们没什么用。
这种谈判方式,其实这个年纪的夏国人倒是没经历过,不过,老前辈们可是没少打交道,每每讲古的时候,就会说起苏联这边的谈判方式——先喝酒,喝够了再聊,聊起来固执而强硬,丝毫不退。
所以大家早有准备。
张超男眼皮子都没抬,镇定淡然。严华酒量不错,这酒虽然很烈,但思维根本不受影响,而且他太了解对方的行为习惯,又有了对策,直接就说:“维克多先生,我们之间有着深厚的友谊,有些话其实可以完全说明白,而不用这样躲躲藏藏。”
维克多皱眉看着严华:“严处长你是什么意思?”
严华坦诚相待:“你们不就是想要一边学习,一边安装吗?”这话一出,他们脸色大变,显然被说中了心思,叶菲姆立刻就想反驳,严华的声音却更快:“我们认为这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峰回路转。
维克多眯着眼睛看着严华,他不知道这个理解是什么意思?如果按着他的理解的话,这就是认可的意思。但是长崎和古田的工作人员的行为还历历在目,苏联这边虽然强硬地指派了技术工人协助安装,但是却无法再进一步,对方对自己的核心技术闭口不谈,他们屡屡试探,也没有任何办法。
说真的,他
() 们虽然学到了皮毛,但肯定还有很多地方的关键没有学到——譬如工艺,有时候,一个螺丝钉的旋转圈数也可以对机床的精度有着想不到的影响。
他们只能说,当时是将这属于他们的两台机床,按着步骤组装了,但装成了什么样,目前还没有装完,谁也不知道。
夏国的燎原厂不知道因为什么,在这几年数控技术突发猛进,他们以为夏国人也会像日本人一样保密,没想到的是,他们居然理解?
严华真诚地说道:“维克多先生,曾经的夏国一穷二白,百废待兴,是在你们的帮助下,我们建立了完整的工业体系,有了发展的基础。如今,我们的技术可以帮助到你们,我们怎么可能不理解呢?请你们相信我们的诚意。”
这话一说,维克多都愣了一下,是啊,夏国和日本是不一样的。
虽然两国的关系起起伏伏,不过的确曾经有着深厚的友谊,即便是他的父辈,也都参与过那场伟大的友谊,每每说起,也对夏国人民的热情与真挚表示怀念。更何况,正如严华所说,他们在组装上遇到了困难,在美国对日如此严厉的打击下,其他国家不可能帮忙,是夏国站了出来,主动伸出了援手。
他们的确是有诚意的。
维克多有些不好意思,连忙举起了酒杯:“朋友,是我们多心了,那我们具体聊聊?”
严华跟他碰了一下:“当然可以。喝了这杯友谊之酒,我们好好聊聊。”
这显然太符合苏联人的喜好了,顿时,刚刚剑拔弩张的饭桌,一下子气氛融洽起来,略微又说了几句后,他们就一起起身,显然是去仔细商谈,谢丽丽作为工作组成员,自然也跟了过去。至于许如意他们,则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因为在路上睡多了,所以许如意没什么睡意,开着灯看看书,一直到12点多,谢丽丽才悄声开了门,不过瞧见许如意没睡后,就放开了手脚,把门关上,跟许如意报喜:“已经约好了。录像是有的,可是你恐怕有点想不到。”
许如意就问:“什么?”
“他们说,可以将四台设备放在一起组装,因为,两个恒温车间中间是一座薄墙,也就是说,他们其实就是一个车间,用假墙分开的,为的就是时时刻刻能看看日本的组装过程。”
许如意:……
果不其然,第二天并没有让他们见到设备,只是给了他们一堆资料看,这是很重要的资料,有着各种设计图纸,譬如电气连接图,地基图纸等等,这都是一手资料,珍贵也需要吃透。
许如意他们直接开了一个房间,关了门由她带着一点点吃透,一直到第五天,才通知他们,已经准备好了,可以过去看看了。
这个通知一出,许如意还没什么样,全秉信他们已经兴奋的不得了,这可是九轴机床,是这个世界上最先进的机床之一,它生产的螺旋桨是用在军用级别潜艇上的,要知道,这些东西都是绝密,如果不是这次机会,大家是根本看不到的。
——当然,这个看不到是指的外国的
产品,燎原厂的已经在研究中,终究会研究出来,但是,这种绝密的设备几乎不会流通,也就是说,如果不是这一次,大家永远都不会知道,同样是九轴数控机床,对方是怎么做的,做到了什么程度,和我们的区别是什么,和我们比孰强孰弱。
应该说,这是一个学习的机会,同时也是一个检测的机会,谁不激动?
这天一大早,全秉信小队13人(加上许如意)早早就吃完早饭集合了,这是第一次进车间,所以是维克多专门过来带领他们。他们依旧是坐了客车,不过因为很近,大家只觉得刚刚坐下就已经到了。
车子是停在了造船厂的一个广场上,下车后,步行去往车间。
一路上,皆可看到这个苏联最大的造船厂的模样——这里的一切都可以用巨大来形容,长达数百米的造船台,起重量高达350吨的水上起重机,还有仿若山一样的巨大船只。
而与这些“巨人”相比,造船厂的车间显得就不那么起眼了,它们全部都是由红砖砌成,不过数米高,看起来又小又旧,毫不起眼。
很快,他们就到了这些不起眼的红砖车间门口。
大门其实是开着的,不过车间太深,很难看清楚里面的样子,维克多说:“走吧就在里面。换一下衣服进去。”
——所有的精密机床都需要恒温车间,对温度和灰尘量是有着要求的,即便是安装阶段,每每进入,也需要换上工作服。
等着一切就绪,他才带着大家从车间往下走,通过了有点昏暗的楼梯,走入了位于地下的恒温车间。
还未到底,就能感觉到光线亮了起来,等着真正下到了车间里,就发现这里面有着跟上面完全不同的景色,整个恒温车间被照的彷如白昼,从天花板到墙面到地面都是白色,显得这里格外的亮堂和冷清。而在这巨大空旷的车间里,十几位苏联的工作人员已经就位,四台已经装到一半的设备摆放在中间。
但凡用心观察就能看出来,四台设备分为左右两边,左边和右边甚至连地上零部件的摆放都是一模一样的。
维克多笑着说:“这就是九轴五联动数控机床,目前四台全部都在这里了。不过,这里面有两台是长崎和古田的工作人员组装的,有两台是我们的工作人员组装的,请问你们能看出来吗?”
他笑眯眯的,不过这个问题一出,所有人都知道,他在考验他们。
毕竟,夏国的数控设备是一匹黑马,但谁知道这匹黑马跑到了多快的速度呢?选择夏国是没有其他选择,但总要试试深浅。可这看起来,实在是太为难人。
也许在某些工艺上,苏联这边没有掌握,但是,他们是跟着日本人的节奏来的,人家安装一个螺丝,他们也安装一个螺丝,人家安装工作台,他们也安装工作台,东西一样,所有进度都一样,怎么可能看出来?
严华谢丽丽他们,就有点担心。
倒是工人里有很多不懂俄语的,所以是负责翻译的魏学军翻译了一下,大家才明白什么意思?只是没等大家议论,全秉信直接问:“可以往里面走进一点看吗?”
维克多知道他是安装小组的组长,点点头说:“可以。”
全秉信就大步走了过去,他的本事,燎原厂的人谁不知道,所以,瞧见他动,大家反而安静下来。就瞧见全秉信走了过去,并没有停留,仿佛是散步一样,绕着四台设备走了一圈,然后就毫不犹豫地指了指左边:“这边是你们安装的,右边是日本人安装的。”
维克多都愣了,“你怎么知道?”这也太不可思议了,根本就没动手,甚至多余的眼神都没给,怎么可能看一看就知道?他们的技术比日本人的技术差这么多吗?他们怎么没感觉?
岂料全秉信憨憨的笑了笑,回答:“不好意思,这我们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