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3 章(1 / 2)

连年增长的赋税徭役,与渐入寒冬的商景就像是土壤,而一间间妓馆就像是一株生在在其中,愈发妩媚艳丽的罂粟花。

元瑾不记得自己的身世,不知晓自己原本的姓名,她只知晓,自己在尚未足月之时就被父母抛弃,之后又被辗转着买卖了好几轮,在六岁那年,才被卖进了玉堂春。

而当年的玉堂春,并不是邻仙城之中最最红火的妓馆。

待到玉堂春入驻邻仙城之中之时,这处邻仙之城只剩下了南边的一处地界。

这处地界虽大,却隔着水榭,需得乘船前往。

而人总是怕麻烦。

所以即便玉堂春竭力压价,将其中女子一次次贱卖出去,也依旧难挽颓势,终年不温不火。

而这,也是为什么,玉堂春的实际掌控者,会差掌班买来一批白纸一般的女孩,再从其中挑出漂亮的,教她们诗词歌赋,琴棋书画。

我心下了然。

这就是玉堂春的差异化竞争,只是其中的商品是人。

当年的元瑾并不是风光无两的花魁,只是一名生长在青楼之中,身份低贱,只有琴艺傍身的少女。

当年的玉堂春还没有如今这般泼天的富贵,自然也买不了什么高门贵女,其中的女子大多都是家境贫苦,走投无路。

年纪尚小的元瑾,受到过很多同样深陷泥潭之中的人的照顾。

只可惜,在她起势之时,这些在大雪中为她送来炭火的人大多已经不在了。

应欢就是其中之一。

破旧的小隔间里,病榻之前,元瑾的眼中噙着泪。

她穿着极素的衣裳,一张不施粉黛的面庞之上,尚且带着几分稚嫩。

而她的十指之上,大多指尖之上都贴着布带,细细看去,这些布带之上大多浸出了一点鲜红。

竟是指尖之上渗出的鲜血。

我不由得想,原来元瑾惊动邻仙城,乃至整个凡间的琴艺,竟是这样来的。

这是一双学琴的手,而此时此刻,这只手正紧紧地握着另一只手,那一只手上布满了暗红的红疹。

而在我先前看到的,担架之上的那句不着寸缕的身体之上,也有这样的红疹。

花柳病。

元瑾紧紧握着那只手,强撑着露出了一个笑,眼泪却滑落而下。

“应欢姐姐,你再坚持一下,待到我挂了灯笼,咱们就有钱了,到时候就能找来医师,替你治病——”

应欢已然被病痛折磨得面目全非,她闭了闭眼,两道泪痕滑落而下,弄花了厚厚的脂粉。

她含着眼泪看向了元瑾,嘴唇动了半晌,却像是痛极了,半个字也讲不出来。

过了好一会,应欢才抓着元瑾的手,问道:“你琴练得如何了?”

面对着元瑾有些微愣的眼神,应欢露出了一点恨铁不成钢的神色。

“如若你在此地,却又没有分毫才艺,只会落得和我一个境地

。”

应欢倒了一口气,死死地抓着元瑾的,缠着布带的手。

“元瑾,你是不一样的,你要好好练琴,变得和我们不一样,这样手中才有属于自己的筹码,只有这样,才不会...才不至于...”

我这才注意到,她的脖颈与手臂,都落满了青青紫紫的痕迹。

早期的玉堂春,竟是这样将其中的女子贱卖出去的。

元瑾紧紧地握着她的手,眼含热泪:“应欢姐姐,你放心,我每日都练琴。”

“我不信,弹给我听。”

破旧的隔间之中,一道琴音响起。

这还是我第一次听元瑾弹完一曲。她的琴艺的确精湛,如涓涓流水,甚至比得过曾经的月城之中,诸多闪闪发光的艺人都要出彩。

待到琴音停歇,元瑾再回到床前,却再度被应欢抓住了手。

应欢的手已然瘦得皮包骨头,其上疮疤遍布,血管根根凸显,看上去竟有几分可怖。

元瑾却毫不犹豫地再次紧紧握住了这只手。

应欢倒了几口气,在自己的舌尖尝到了一点甜腥的味道。

“元瑾啊,世道艰难是常有的事…但我们要活下去,也得活下去。”

“更何况,你知书达理,且有琴艺傍身,一定能够比我们...活得好上百倍、千倍...”

元瑾的眼中泪光闪动,她犹豫了再犹豫,最后开口道。

“应欢姐姐,我想了很多遍,如若我到了挂起灯笼的那个时候,应当如何破局,如何逃离这样的命运。”

“就在前段日子,我好像想清楚了。”

“只是,这是一步险棋。”

世人皆知元瑾极擅古琴,却不知道,她更爱读书。

随着元瑾的话语,应欢睁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