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一同前往枫林,裴行昭发现了沈云商丢掉的夜明珠,一路寻到了靠近亭子的岔路。
所有人的呼喊都未得到回应,正着急时,突有迷雾蔓延。
裴行昭第一个发现不对,扬声道:“撤回去!”
然已经晚了。
“九珩,九珩你在哪里?”
耳畔传来赵承北着急的唤声,裴行昭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浓。
他赶紧去寻旁边的白燕堂,可却发现身边早已无人:“表哥,表哥,白长羽!”
很快,周遭便一片寂静,就连赵承北的声音都渐渐远去,直到消失。
裴行昭自幼习武,虽不会解阵,但对阵法也略有耳闻。
此时此刻,他也察觉到他们应该是入了阵法。
怕雾中有异,他提气护住心脉,缓缓向前寻着。
崔九珩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与赵承北走散了。
他呼喊了几声都没有得到回应,便听到了裴行昭唤白燕堂的声音,正想循着声音找去时,却又没了源头。
周遭很快只剩他一人,他只能寻一个方向继续往前走。
他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只觉得越走路越难行,这里似乎不再是枫林,而是裴行昭口中未开荒的丛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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丛林深处有一处山洞,山洞里点了一堆火,沈云商靠着石墙坐着,将头埋在膝盖中不知在想什么。
她顺着阵法走进来就到了这里,到现在已经两个时辰有余了。
她看见了那块木牌,但阵法指引她到这里,她便只能选择视而不见,她只到过这后山一次,并不知晓枫林尽头还有野丛林。
而她此时也不知,接下来等着她的会是什么。
母亲说过,此阵法到她这里或是最后一代传人,那么也就说明裴家不可能会殉方阵,联系那三年中崔九珩三番两次的试探的话语,她不难猜到这个阵法是来试探她的。
‘不到万不得已不得暴露,否则,将会引来灭门之灾’
差一点,她就暴露了。
她不敢想象如果她当时没有反应过来,而是解阵走了出去,会发生什么。
只是不知,赵承北将她引到这里,又是何意。
突然,沈云商微微抬眸看向洞口。
有人来了。
她摸向袖中银针,屏气凝神的盯着洞口。
不多时,在沈云商凌厉的目光中,洞口缓缓出现一双烟青色华靴,紧随着是同色狐毛边大氅,沈云商微微一怔。
今日一行人中,只有一个人穿的烟青色大氅。
她慢慢地抬头,果然,对上了那张熟悉的容颜。
来人温润矜贵,眉眼如画,正是崔九珩。
崔九珩看见沈云商,先是难掩惊愕,而后眼底添了几分喜悦:“沈小姐。”
沈云商看的出来,他是因为见她无碍在庆幸。
她不动神色的收起银针,
收敛气场,露出恰到好处的害怕和惊喜:“崔公子!”
在崔九珩出现在这里的那一瞬,她想,她大概猜到赵承北的用意了。
如她所料,赵承北不会放过她。
他可以不让裴行昭尚主,但还是要让她嫁崔九珩。
孤男寡女在天寒地冻下,在后山丛林待上一整夜,她的名声就都没了。
崔九珩走近沈云商,朝洞内打量着,似乎在寻找什么,没见到想见的人,他皱眉问:“沈小姐,公主殿下呢?”
沈云商心中冷笑,赵承欢?
此时此刻,赵承欢自然也是在哪处等着人去救她。
“我不知道,我进来后就与公主走散了。”
崔九珩眸中闪过一丝忧色。
沈云商将那抹忧色收入眼底,心中便明白了。
今日这个局,赵承北是瞒着崔九珩的。
亦或者说,崔九珩亦是赵承北计划中的一环。
崔九珩虽然在极力掩饰,但沈云商跟他做了三载夫妻,不难看出他此时此刻很是难安,至于原因不难猜测。
不过是担心公主的下落罢了。
若是他知晓这本就是赵承北兄妹做的局,不知道他会是何感想。
有那么一瞬,沈云商很想说出真相,可最后她还是克制住了。
她现在,还没有惹怒赵承北的资本,也承受不起因此带来的后果。
“沈小姐可无碍?”
崔九珩立在原地沉思了许久,才在沈云商对面坐下,关切道。
外面的雾太大,他一路找过来也没有见到公主,再出去也是无济于事,二皇子殿下和裴公子白公子都在外头找,或许他们此时已经找到公主了,若他出去再走散,又要给他们添麻烦,况且野丛林危险,他也不能将沈小姐一人扔在此处。
沈云商轻轻摇头:“无碍。”
蓦地,她目光一凝,落在崔九珩腰间的玉佩上。
绿竹水露青玉佩,若她没记错,她曾经在公主的手上瞧见过!
那是一次宫宴,她多饮了酒出来散酒气,无意间瞥见公主立在池边,盯着手中的玉佩发愣。
那是他们成婚的半月后。
她与崔九珩,公主与裴行昭是同日成的婚。
可这枚玉佩为何会在崔九珩手中?
“崔公子这枚玉佩好生别致。”沈云商状似随口问道。
崔九珩低眸瞧了眼,淡笑道:“这是前几日请人打的,今晨刚送来。”
刚打的,那就说明这枚玉佩是崔九珩的。
她隐约记得那段时间崔九珩一次下朝回来途中丢了一枚玉佩,他还让西烛回去找过,只是并没有找到,那时候她并没有将这两枚玉佩联系到一处。
沈云商脑海中的那片混沌隐约见了光明。
一些记忆也在此刻涌现。
‘这是姑苏的菜?’
那是成婚两月后,她在午饭时吃到了姑苏口味的菜,随
口问了句。
崔九珩似乎愣了会儿,才答:“嗯。”
若是没记错,正是那段时间,她听到了公主亲自到姑苏为裴驸马请来姑苏厨子的传闻。
‘沈小姐能请动姑苏酒楼的厨子?’
这是那日崔九珩几人上沈家来探病时,听她说去请姑苏酒楼的厨子过来,问她的话。
“崔公子喜欢姑苏菜?”
沈云商几乎是本能的问了出口。
崔九珩怔了怔,有些不明白她为何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但他还是答了:“是,沈小姐如何得知?”
沈云商一颗心飞快的跳动着。
果然如此,公主哪里是为裴行昭请的厨子,而是为崔九珩请的。
可是,就那一顿后,她便再没有吃过那道菜,她让玉薇去厨房问过,说是那位厨子只做了那一顿便离开了,至于原因无人得知。
所以...
他知晓是公主送来的厨子后,将人送走了。
沈云商惊疑的看着崔九珩。
他和公主之间...
“沈小姐无需害怕,想来不用多久裴公子就会找来这里。”
她惊愕的神情落在崔九珩眼里,便是惊慌失措,他极有分寸的往后面挪了挪,摆明自己的立场,试图让沈云商安心。
沈云商微微一滞。
这个人还是那般恪守规矩,进退有度。
“是上次见崔公子很喜欢吃姑苏酒楼厨子做的菜,才有此猜测,惊吓之余有些唐突,请崔公子见谅。”
崔九珩温和道:“无妨。”
他说罢看了眼沈云商微微浸湿的裙角,挣扎片刻,脱下自己的大氅递过去:“洞里潮湿寒凉,沈小姐莫要着凉了。”
沈云商习惯性的伸手去接,但才抬起手她便放下了。
那三年中但凡她和崔九珩在一处,他便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虽然她知道那是因为愧疚,但她还是领情。
“崔公子惧寒,还是自己穿上免得受了风寒。”
崔九珩一愣,诧异的望着沈云商:“沈小姐如何知道?”
沈云商身子微僵,是了,这时候的她并不知道这些。
那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崔九珩将他的大氅给她披上,回去就受了风寒,她问过西烛后才得知的。
“哦,我几次见崔公子都穿的极厚,猜到的。”
崔九珩不疑有他:“原来如此。”
“不过沈小姐...”
“我离火堆近,不冷。”
沈云商打断他道。
“那好。”崔九珩迟疑片刻,收回大氅穿上。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二人都无话。
沈云商不由想到了那三年。
他筹集赈灾银时,她会去帮他磨墨,他百忙之中还不忘叮嘱她小心身子莫要受寒,让玉薇去及时给她换手炉。
她独自出门赴宴时,他为给她撑场面,每次都会亲自将她送去,
然后再去将她接回。
他去外地回来时,总会给她带些当地的特色。
她高热不退时,他会一整日都守在她身边。
她曾以为他对谁都这样,直到崔家族中有夫人见她久无所出,提议给他纳妾时,他冷脸拒绝,有姑娘示好时,他亦保持距离,不给人半点希冀,说此一生只她一人。
她有一次生病时问过他,为何要待她这般好。
她于他而言,不过是一颗棋子,为何要待一颗棋子这般用心。
她至今记得,他舀了一勺药喂到她嘴边,温声道:“因为你是我的妻子。()”
棋子,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