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茴活动了一下双臂:“因为公主是魔,我是人。”
“若你是我的手下,我肯定舍不得杀你。”沙椤葭把手背在身后:“若你愿意向天道立誓臣服于我,我现在就可以放你出去。”
“已经有银籍为公主背叛宗门,背叛修真界,难道公主还不够满意?”玖茴揉着手臂:“还是说,银籍在公主心中,根本没有那么重要?”
“你果然已经猜到了。”沙椤葭嗤笑一声:“在他还有用的时候,他在我心中十分重要。”
“怎么?”沙椤葭反问:“难道真要听我说那些恶心得山盟海誓?”
玖茴摇头。
“你们修真界师徒相恋的,又岂止我与银籍。可因为我是公主,拥有一个尊贵的身份,这份恋情便变得格外不同起来。”沙椤葭讽刺一笑:“我若不是一个沉迷情爱的愚蠢公主,我的那些好哥哥好弟弟们,又怎么容得下我?”
“爱情算什么东西?我要的是权势,是整个魔族男人都乖乖跪在我脚下的地位。”沙椤葭并不担心把这些话告诉玖茴,她甚至因为有了倾述的对象,显得有些激动与愉悦:“那些人间界的书生,总是喜欢写女人为情所伤,为了情爱可以放下一切或是为了情爱去争夺,可是凭什么?”
“难道我就不能为了自己去争夺?”沙椤葭高傲地抬起下巴:“你说能有什么爱情,能比权势迷人?”
玖茴仔细思索片刻,诚实摇了摇头:“不知道,我才十八岁。”
“哦?”沙椤葭把视线投向祉猷:“他不是你的情郎?”
“他是我的小师弟。”
“我是小师姐座下走狗。”
玖茴无奈地瞪祉猷一眼:“下次再说走狗,我就不带你玩了。”
“哦。”祉猷乖乖低下头。
“你这小师弟,倒是比那些满口甜言蜜语的男人讨人喜欢。”沙椤葭想去抬祉猷下巴,被玖茴伸手拦住。
“公主,我家祉猷年纪还小,你长这么漂亮,我怕你把他变成下一个银籍。”玖茴笑眯眯地握住沙椤葭的手:“公主,这可使不得。”
“呵。”沙椤葭弯腰看着玖茴,两人四目相对:“玖茴,你是第一个发现我并不喜欢银籍的人,我很欣赏你。我本不想杀你,可若是放了你,你把我的秘密告诉别人,那就是我的大麻烦。”
世上没有人能够阻挡她的权势之路。
“好好管住你的嘴。”沙椤葭站起身,语气淡淡:“只要你不给我惹麻烦,看在我欣赏你的份上,等你们两人死后,我会放另外三个完完整整离开。”
“若你不在乎亲情,那三个人就不会成为你的软肋。”沙椤葭高高在上地看着玖茴:“不过敌人的弱点,就是我最好的武器。”
她看了玖茴一眼,转身走向门外。
“公主,人可以不在乎爱情,也可以不在乎另外一些感情,可是人活着,总会有喜怒哀乐。”玖茴叫住沙椤葭:“若这些全都没有,当你成为魔王之后,眼里能看见魔族臣民,能看见其他生灵吗?”
“那些软弱无用的废物,生与死又如何?”沙椤葭嗤笑:“这个世间本就是弱肉强食,只有你们修真界才爱装模作样去关心凡人。在我眼里,凡人不过是我们魔族的养料罢了。”
“我很欣赏公主的野心与谋略,但我无法赞同公主以凡人为养料的想法。”玖茴与沙椤葭隔门相望,“若是公主愿意带领魔族好好修行,不以凡人为食,修真界与魔族这么多年的恩怨,也能慢慢消解了。”
“真是天真。”沙椤葭笑了一声,仿佛玖茴说了天大的笑话:“凡人本就是我们魔族的食物。”
“几万年前,魔族不以凡人为食,势力远远大于现在。”玖茴挑眉:“你们魔族吃了这么多人,用人族血怨炼了那么多丹药法器,变强了吗?”
魔族现在人人喊打,势力早就不如以往,行走在人间界仿佛见不得人的老鼠,凡人恐惧他们、修士厌恶他们,妖族瞧不起他们。
“还是说,你们就喜欢这种被各族瞧不起的感觉,所以才装作这么弱?”
沙椤葭面色铁青地看了玖茴一眼,转身就走。
“哎,你别走啊!”玖茴扒在门框上,对沙椤葭的背影大声喊:“你不是说欣赏我,咱们再聊一会儿呗!”
此言一出,沙椤葭走得更快了。
看守困浅宫的魔卫看着如此胆大妄为的玖茴,默默把刀架在房门口,免得玖茴真要追着他们公主聊天。
“唉,怎么这么爱生气。”玖茴坐回桌边,她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对祉猷小声道:“等天黑了,我去关押凡人的地方看看,跟小白他们商量一下救人的事。”
没想到魔王这个老树皮竟然以人血为食,真是个恶心的狗东西。
“我陪你一起去。”
“这里需要留个人,万一公主大半夜睡不着,又跑来跟我谈心呢?”玖茴把一个替身草人放到祉猷手里:“这里吴伯亲手做的替身草人,等我离开这里,它就能变作我的模样。”
祉猷捏着草人,没有说话。
“相信我,我做事肯定妥妥的。”玖茴拍了拍胸膛,然后往床上一躺:“我先睡一会,天黑后叫我。”
把草人藏进袖笼,祉猷走到床边替玖茴盖好被子:“好。”
天黑以后,魔卫来送过一次晚饭,但魔族王宫厨子手艺不太行,玖茴实在吃不下,双手合十:“浪费了食物,罪过罪过。”
等到夜深人静,整座王宫都安静下来以后,玖茴拔下自己满头奢华的珠钗,挽起一个简单的单螺髻,正准备从纳戒取出鲛人纱穿上时,突然听到地底下传来些微的响动。
“谁?!”祉猷与玖茴齐齐闪身到了角落。
地板抖了抖,满头是土的逻诃从地道里钻出来:“嘘嘘嘘,是我,你们小声点。”
“逻诃?”玖茴想伸手把他从地道里拽出来,但是见他浑身尘土,又把手缩了回去:“你怎么进来的?”
“我来救你们。”逻诃从洞里爬出来,“你们赶紧跟我走,我母后安排了人在外面接应你。”
“我走了,若是被人发现,会不会给你母后带来麻烦?”玖茴看了眼逻诃身后的地道,连沙椤葭与魔王都不知道的暗道,魔后却了解得清清楚楚,她主动暴露这一点,是为了向她示好?
“你回去告诉魔后,我不会做对她不利的事。”玖茴轻笑一声:“接下来的几日,魔族可能会有些混乱,请魔后娘娘早做准备。”
“你想干什么?”逻诃担忧地问:“该不会一把火把我们魔族王宫扬了吧?”
“小孩子家家的不要胡思乱想。”玖茴一脚把他踹回地道:“记得把我的话传给魔后娘娘,其他的不用你来担心。”
被摔得灰头土脸的三皇子抹了一把脸上的土,忍气吞声地匍匐着回了魔后殿。
天杀的玖茴,她知不知道这个暗道有多难爬!
把地板盖好,连尘土都扫得干干净净以后,玖茴也不急着离开了,她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魔后娘娘真是个妙人。”
让三皇子亲自爬暗道过来,是为了向她证明,把她抓来魔族这件事与魔后没关系,而且她愿意跟她里应外合。
“一个时辰内我就回来。”想明白魔后的用意,玖茴披上鲛纱衣,偷偷摸摸溜出了困浅宫。
等她在硕大的王宫里,找到被关押在一起的白砚等人时,白砚正在安抚其他被关押在此处的凡人,看这些普通人的表情,似乎已经对白砚十分信任。
白茶族少主笼络人心的手段,在整个妖族都是首屈一指的。
她把提前写好的纸条以及王宫路线图放进余漓的手里,转身离开了这个地方。
整座魔族王宫都带着一种腐朽与怨念的味道,玖茴潜进王殿,把里面的各种阵法都记在了心里,回到困浅宫时,就看到一个黑衣人干净利落地杀了守在宫外的护卫,然后一间间屋子寻找着什么。
该不会……是来找她跟祉猷的吧?
玖茴默默跟在此人身后,见他砍瓜切菜地一路杀过去,已经猜出了此人的身份。
蒙面黑衣人终于找到了关押玖茴与祉猷的房间,房门外密密麻麻地站了无数的守卫,见他拎着剑走进来,顿时启动了阵法。
“公主猜得没错,果然有人来救这两个修士!”
“抓住他!”
陷入阵法的黑衣人动作慢了很多,很快身上就出现了几道刀伤。
就在黑衣人渐渐体力不支时,黑暗中飞出一条披帛,把黑衣人拦腰卷住拖出阵法中心,带着他飞出困浅宫。
“何人救我?”黑衣人靠坐在树根下,他伸手接住从黑暗中飞出来的药瓶:“阁下是敌是友?”
黑暗中无人说话。
“阁下修为高深,请阁下救下困浅宫中的两人。”他起身朝虚空一拜。
夜风徐徐,回答他的只有沙沙作响的树叶。
第二日一早,玖茴与祉猷就被洗涮干净,由沙椤葭亲自押送到了王殿。
一夜过去,老魔王身上的死气更重了,他仰靠在王座上,魔后坐在他的身边,轻轻替他捏着肩膀。
三皇子与两位魔教护法也都在殿内站着。
魔王的目光落在玖茴与祉猷身上:“取他们的血来。”
“公主?”玖茴诧异又愤怒地看向沙椤葭:“你带我们来魔族之前,只是让我们取得魔王信任后趁机杀了他,没说还要取我们血啊?!”
此言一出,整个大殿都安静下来。
三皇子惊得张大了嘴,就连魔后都忍不住把目光投向了玖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