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谢灵瑜伸手抱着萧晏行的腰身,感受着他身体传递过来的温热,本就是深秋的日子,周遭寒冷四起,特别是在一大清早还听到这样的消息,她的身体始终都有种浸在冰水里的感觉。
萧晏行穿着单薄的中衣,抱着谢灵瑜时,这才发现她身上如同披着一层冰霜般。
他这才发现谢灵瑜的状况,确实不是他想象中那样得偿所愿。
“齐王有这样的下场,是他罪有应得,”谢灵瑜抱着萧晏行,低声说道。
萧晏行听出她声音里的苍凉,他忍不住伸手抚着她的后背,似乎是想要温热一点她的身体,这般轻柔而温软的举动,让谢灵瑜越发想要依赖他。
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在出事的时候,她脑海中第一个人想到的人就是萧晏行。
她渴望看见他,想要听到他的声音。
那种明明很清冷却意外让人心底无比安稳的声线,在她耳畔响起的时候,她一颗原本惴惴不安的心,终于渐渐重新恢复了往常的频率,不再过快,也没有那么强烈。
“辞安,有你在真好,”谢灵瑜将脸颊埋在他的胸口,低声说道。
这句话犹如一点火星,扔进了干燥的草原上,瞬间燎起漫天的大火。
直烧的萧晏行心头滚烫滚烫。
他双手微微收紧,将谢灵瑜抱的更紧,紧到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怀抱之中,那种肆无忌惮的占有欲,终于在这一刻彻底汹涌而澎湃的溢出。
萧晏行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样的感觉。
想要将眼前的这个人,融于自己的骨血。
在他年少时,知晓关于父亲母亲的故事时,当时已学过天地君亲师的他,还并不能理解那种跨越一切的感情,究竟是多炙热的灼烧着,才能承载着这一切。
但是如今他似乎渐渐明白了。
萧晏行微微松开怀中的人,只是这并不是为了推开她,而是他低头凑近她的额头,她今日额头上并未贴着花钿,略有些冰凉的嘴唇碰到了她的额头。
少女的额头肌肤细腻而柔软,周遭还泛着甜美的少女馨香。
待他短暂停留后,便沿着鼻尖一点点蔓延而下,转眼间便来到她的唇瓣,虽然之前已经有过亲密的接触,可那时候到底还是夜晚。
此时乃是白日之间,哪怕谢灵瑜此时已经闭上了眼睛。
可是眼皮之外似乎还晃着一片浅浅的幽影,她感觉到一片难言的痒意,于是谢灵瑜忍不住睁开眼睛,便瞧见近在眼前的睫毛,男人浓长而密的眼睫犹如成片的鸦羽,轻触在她的皮肤之上。
原来这就是那阵痒意的由来。
她睁开眼睛的动静,也让萧晏行瞧着了眼底。
他嘴角微扬,竟没有丝毫犹豫,直勾勾的咬了上来,但是别看他来势汹汹,在咬上谢灵瑜嘴唇的那一刻,便只是温柔的吓唬而已。
他轻吮吻着她的唇,细腻而柔和的,如同对待稀世
珍宝。
可是眼前的少女,不就是这世间最为珍贵的珍宝。
谢灵瑜也因为沉浸在这个绵长的吻之中,整个人放松了下来,两人之间早已经有一团灼热的火烧了起来,她原本有些冷白的肌肤也渐渐被染上肉眼可见的红晕。
这个吻逐渐激烈了起来,原本还小心翼翼的试探,开始放肆。
彼此的呼吸在交缠之中变得极为浓重。
悠悠天地间,唯有他们之间,才是至亲至密。
*
“殿下,”房门外传来极轻的声音,居然是春熙。
似乎没听到里面的回应,外面的人也不知该不该再喊一声,就在犹犹豫豫之间,房门突然从里面拉开。
一身浅蓝色圆领宝花纹织锦长袍的萧晏行,出现在门口。
春熙在撞上他的眼神时,整个人一下愣住。
这些时日萧晏行一直在休养之中,自然都是一些简单的家居长袍,这还是这么多天春熙第一次见到他如此隆重穿着。
“郎君,身子是大好了?”春熙见他长身玉立,站在身前自然是有些开心。
毕竟萧晏行是为了自家殿下才受伤的,当初她和听荷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那也是又感动又担忧。
感动自是有人为了救自家殿下,不惜豁出性命。
至于这担忧就是怕萧晏行万一真有了个三长两短,自家殿下岂不是要伤心欲绝。
好在如今瞧见萧晏行如此,看来是彻底好了。
“多谢春熙姑娘关心,我已安好,”萧晏行温声回道。
春熙一听,吓得连连道:“郎君唤我春熙便好,婢子担不得郎君这般称呼。”
不管是春熙还是听荷,其实心底已经隐隐把萧晏行看成了未来王夫。
虽然先前太妃居然还带着殿下入宫,去跟那位裴家四郎见面,但是她们都知道,自家殿下心中是一丁点都瞧不上那位裴四郎的。
“春熙,”此时谢灵瑜终于也从房内走了出来。
春熙眨了眨眼睛,只当完全不知道殿下这么久在房内做什么,神色如常说道:“殿下,太妃方才着人来请您呢,我好不容易找了个借口把人支开了,这才悄悄来请您。”
谢灵瑜微微抿嘴,似乎有些不自然。
“母妃来找我?说了是什么事情吗?”谢灵瑜问道。
春熙回道:“应该是为了殿下封闭府门,下令不许阖府上下,不许出府的事情。”
应该是有人因为不能出府,便去请示了韩太妃。
韩太妃得知此事,便立即派人来询问谢灵瑜。
原来是因为这件事。
谢灵瑜颔首:“正好我也要去将这件事告知母妃。”
随后她走出房门,只是离开之前,转头看着萧晏行,柔声叮嘱道:“太医说了,你这次箭伤虽然好的很快,但是还是不宜太过剧烈行动。”
“我定会谨记殿下关心,”萧晏行颔首。
两人倒是
有种公事公办的疏离感,但却因为这般装模作样的,反倒是让原本站在一旁的春熙想要笑。
好在她拼命忍住,这才没有当场露出痕迹。
只是当两人返回王府的时候,在前往韩太妃院中的路上,谢灵瑜突然转头看着春熙,直接问道:“方才我与辞安说话时,为何你一副要笑不笑的模样。”
“啊?殿下看见了?”春熙眨了眨眼睛。
谢灵瑜勾起嘴角,露出危险的神色。
春熙不像听荷那般是个鬼精灵,她性子素来沉稳,这才统揽谢灵瑜院子里的大小事务,是以她还真不太会撒谎,谢灵瑜这么一问,她当场就露馅。
见谢灵瑜始终盯着自己,春熙终于无奈说实话:“奴婢是觉得,殿下那般跟萧郎君说话,未免太生分了些。”
“生分?”谢灵瑜面无表情问道:“如何生分?”
春熙小心翼翼朝她瞥了一眼,心一横说道:“就是那种故作不熟悉的生分。”
谢灵瑜:“……”
“殿下恕罪,”见谢灵瑜的脸色,春熙赶紧讨饶。
偏偏谢灵瑜还真没什么理由惩罚她,毕竟她方才的那般举动,确实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好在她们一路疾行,很快便到了韩太妃的院子。
待谢灵瑜入内时,便看见章含凝正陪在韩太妃的身侧,自从谢灵瑜成了鸿胪寺少卿之后,日日要去府衙上值,在府里的时间大大减少,她跟章含陵几乎没什么碰面的机会。
“给殿下请安,”章含陵看见谢灵瑜的时候,倒也乖觉,立马起身请安。
韩太妃一看见她,便急急问道:“阿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你让人看守王府各处的门,不许人进出。”
这种举动太过反常,便是韩太妃都察觉出了不对劲。
所以她这才急急的让人去请谢灵瑜。
如今看见谢灵瑜出现了,她这颗心总算有那么一丁点安稳。
“你们都先下去吧,”谢灵瑜直接开口赶人。
众多侍奉的婢女闻言,立即福身谢恩,随后便鱼贯而出。而站在韩太妃一旁的章含陵还是有些依依不舍,竟是想要留下来。
但是谢灵瑜冷眼朝她瞥了下,章含陵便被吓的压根不敢再有心思。
待所有外人都退了出去,韩太妃这才问道:“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
“昨夜皇伯爷派兵围住了齐王府,派去的禁军与齐王府的府兵发生激烈交锋,随后禁军在齐王府内搜到大量私自铸造的兵器。”
谢灵瑜望着韩太妃,迅速说道。
即便韩太妃心中已经猜测到,或许是长安城内或者是皇宫出了什么要紧的事情,谢灵瑜才出下这样的命令,可是她万万没想到,居然是齐王。
“齐王如今怎么样了?”韩太妃颤抖着嘴唇问道。
谢灵瑜面无表情道:“被押解入宫,最好的结局便是他被贬为庶民,留得一条性命。”
韩太妃身体微晃了
晃,而谢灵瑜更为冷漠的声音再次响起。
“最差的结局便是,他被圣人亲自赐死。”
天家父子相残之事,古往今来便不少见,到了大周朝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
“竟然是齐王,”韩太妃用手撑着自己的额头,有些有气无力说道:“我还以为圣人最为看重他,他乃是下一任的太子人选。”
谢灵瑜有些好笑的望着韩太妃:“为何他会太子人选?就因为他是圣人目前的长子。”
不得不说,她这位阿娘倒是当真对朝堂之事一丁点都不懂。
“倘若年长便能成为太子,当年也就不会是皇伯爷登基了,”谢灵瑜略带嘲讽说道。
韩太妃也是没想到,谢灵瑜居然胆敢这么妄言。
她当即呵斥道:“住嘴,隔墙有耳,你难道不知道吗?”
“这是母妃的院子,若是真有耳朵,”谢灵瑜轻哼了声,并未言明。
但是这次韩太妃没再继续说话。
许久,她叹了一口气说道:“也不知这件事会如何收场,齐王到底是圣人的亲生儿子。”
虽然韩太妃在乍听到这件事的时候,也是格外震惊。
但是震惊之余,她倒是有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感觉了。
毕竟永宁王府跟齐王府素来没什么交情,顶多也就是宫宴的时候,韩太妃跟齐王妃能说两句话。
“说来齐王妃倒是个好性子的,如今竟是受了齐王的拖累,也不知往后会如何,”韩太妃幽幽叹了一口气。
谢灵瑜反而格外冷淡:“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但是随后她突然想起了自己,前世的时候,她出事了,永宁王府反而什么事情都没有,也不知是新皇刻意网开一面,还是觉得王府只剩下韩太妃一人,没有什么大碍,干脆轻轻放过了。
韩太妃突然看向谢灵瑜,说道:“我思来想去,待这件事过去之后,你找个理由还是跟圣人辞官了吧。”
“为何?”谢灵瑜不冷不淡反问。
韩太妃皱眉说道:“你本就是这般尊贵的身份,又何必去牵扯到朝堂之上的是是非非,你看齐王如今的下场,不就是贪心太过惹的祸。”
贪心太过?
谢灵瑜听着这几个字,忽地嗤笑出声。
“您是觉得若我老老实实,什么都不过问,什么都不去管,便能逃过这些是是非非?”谢灵瑜脑海之中,只觉得荒唐二字闪过。
确实前世,她就是遵循着韩太妃的教导,什么都不去过问,只安心做好自己的永宁王,生怕沾惹一丁点是非。
可是她得到的结局呢,不过也跟齐王一般而已。
既然什么都不做也是错,那就意味着如今她什么都可以做。
谢灵瑜低声说道:“母妃可听过无妄之灾这四个字,你又岂知我什么都不做,就真的能如您所愿那般平平安安。”
“倘若母妃当真不想让我牵扯这些,那么我就更不该接受圣人和太后的指婚,毕竟
那些小像上的郎君各个不是出身清流名门便是勋贵世家,这些郎君身后的家族牵扯甚广,一旦我跟其中的某位郎君联姻,他的家族必然与我有所牵扯。”
闻言,韩太妃当真是要气不打一处来。
她怒道:“你别以为我不知你想做什么,你不想跟这些世家勋贵出身的郎君结亲也就罢了,难道就非要去选那些个寒门出身之人,难道他就不会居心不良,有意接近你吗?”
谢灵瑜看着韩太妃,忽地又笑了。
她说:“看来母妃对我身边之事,已是一清二楚。”
只怕是自从那日从皇宫回来之后,谢灵瑜直接跟韩太妃挑明,自己已经心有所属,韩太妃便开始派人调查。
其实谢灵瑜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藏着掖着。
她跟萧晏行处处亲近,便是鸿胪寺的众人只怕早已经看在眼底,只是碍于殿下的威名,无人敢在背后嚼舌根罢了。
“不错,他确实出身寒门,并非长安这些勋贵世家出身,但是他也不是这些长安这些勋贵公子哥能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