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她好像回归了以前的神祈,声音温柔:“惠酱,是妈妈。”
门内传出了人类幼崽还带着些许哭腔的惊喜声音:“妈妈!我这就开门!”
伴着“咔哒”门打开的声音,神祈将眼睛含着泪的幼崽拥入怀里:“坏人已经走了,只不过外面有些乱,还需要清扫一下,惠酱可以暂时待在房间内么?”
惠酱还小,门外的一些血迹他没必要看到。
“好的妈妈!”伏黑惠一向听话,乖乖地答应了下来。
但是在神祈转身离开之前,她听见人类幼崽又发出了疑惑的询问:“妈妈,你知道爸爸去哪里了吗?他的手机打不通。”
站起身背对着伏黑惠的神祈沉默了两秒,给了伏黑惠一个答案:“他在外面有事,妈妈也有事出去一趟,神蠡爷爷和其他叔叔在这里,惠酱在家乖乖的,等妈妈回来哦。”
() “好的。”伏黑惠想不通今天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房间外的状况,但是听着妈妈让人安心的声音,还是下意识选择了相信。
毕竟爸爸妈妈以前也经常外出,等管家爷爷把家里收拾好,爸爸妈妈回来了,肯定又会恢复以前那样的生活了吧。
神祈睁着眼睛,静静地等待着消息。
第二天的傍晚,在夜兔安保公司人力和技术的全力追踪下,伏黑甚尔的踪迹被发现。
在一处郊外的无人烂尾楼,神祈终于找到了伏黑甚尔的身影。
或许是下午太过于闷热的缘故,在傍晚时分,淅淅沥沥的夏雨落了下来。
而伏黑甚尔就站在烂尾楼的屋檐下,仿佛是在躲雨,也不在意身上微潮的头发以及半湿的衣服,只是静静地站在远处,像是守候着什么,又像是等待着什么。
直到看到神祈的身影,他才缓缓开口道:“你来了。”
神祈撑着黑金色的大伞,越来越大的雨珠击打在伞上,发出了噼里啪啦的让神祈厌恶的噪音。
抬起头,神祈将自己的目光落在那道身影上:“说吧,为什么要卖惠酱?”
没想到再次见面,对方竟然是先问这个问题,完全不知道这件事是怎么暴露的伏黑甚尔下意识脱口而出:“你怎么会知道的?”
神祈立刻被气笑了:“难道我不该知道?”
她的头隐隐作痛,心中竭力压制的愤怒随着夜兔奔流的血,又有了卷土重来的趋势。
神祈的动怒如此明显,禅院甚尔当然不可能不注意到。
这个问题他可以解释,他不是真的想卖惠,他只是想要骗禅院家一笔钱……
只是单单解释一个问题,相比自己这段时间的欺骗,好像也没什么作用。
内心逃避的声音不停地说道:“已经挽回不了了,快点放弃吧”。
感知到了伏黑甚尔对于回答的抗拒,神祈用尽全力咬着牙关,因为过度用力,口腔中血腥味弥漫开来。
他是在隐瞒什么不堪的、不能让她知晓的答案么?
神祈继续发问:“那关于你的身份这件事,有没有要解释的。”
伏黑甚尔也想说什么,可是他实在无法为自己找到辩护的理由。
他所做的一切,事实就是不可否认的欺骗。
而且被用最坏的方式揭开了真相。
总是用真诚热烈的眼神看着堪称完美精英的“伏黑甚尔”的她,怎么会爱如此不堪“禅院甚尔”。
心里明明如同刀割,但是伏黑甚尔表露在外的只有一层游戏人间的淡漠:
“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或许是可悲的自尊心作祟,让他不想在神祈面前一点点被拆穿曾经的谎言,经历仿佛凌迟的痛苦,或许是骨子里的长痛不如短痛的摆烂想法作祟。
他放弃了挣扎。
反正结果是一样的。
所以,就这样快点结束吧。
回应他的是来自神祈的重击,她不遗余力的一击直接让伏黑甚尔撞断了三根承重柱。
收起伞的神祈站在雨中,朝着沉默的伏黑甚尔不断攻击。
伴着烂尾楼持续的坍塌声,她手下的攻击也越来越疯狂。
“你一直在骗我?”神祈一脚踩着他的手臂,躲避开他的长刀,朝着他的肩胛飞踢。
始终没有得到回应的神祈继续大声发问:“所有的一切都在骗我?”
神祈用伞格挡住了朝她刺来的长刀,空出来的左拳朝着那张曾经那么喜欢的脸挥去:“所有的一切,曾经相处过的一切都是假的么!”
“你为什么不解释!”
注视着那张云淡风轻,始终没有表情的脸,神祈的眼白处冒出了些许红丝,眼底的血色直直地朝着她深蓝色的眼瞳涌去。
他曾经的温柔。
他曾经的爱意。
他曾经的亲吻。
一切都是逢场作戏?
她真心去爱,真心去想要守护的,难道只是个幻影?
原来真相,她曾经下的决心,她曾经动的真心,竟然都这么可笑的么?
因为神祈的失神,伏黑甚尔找到了一丝破绽。
伴着清脆的“噗嗤”声,神祈的伞被伏黑甚尔捅出了一个口子。
下一秒,神祈连人带伞被巨力砸入了墙面。
清楚神祈不会有事,应该抓住这一刻尽快走的伏黑甚尔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也就是这一眼,让他突兀地与神祈对视。
她的脸上绽放了笑容,墨色在眼瞳中一点点扩大,最终吞没那愤怒的汪蓝。
眼瞳中周围缠绕了一圈沉寂的黑以及血丝,显得中间过于空灵的蓝色尤为诡异。
宁静,而疯狂。
摸了摸被撞出血的后脑勺,她垂下头随意吐出了一口血沫。
然后,她仰头看向了伏黑甚尔的方向,扩大了脸上的狞笑。
下一秒,她好似一个没事人一般朝着伏黑甚尔攻击而来。
看着往上逃窜的伏黑甚尔,她毫不犹豫地飞速踩着正在下坠的碎石轻易追上,她笑着,自上而下地朝着伏黑甚尔迎头痛击。
她不再诘问,将战斗刻入本能的宇宙最强种族彻底陷入了疯狂。
夜兔不懂得该怎么挽留自己的爱人,更加不知道该怎么挽留一个或许是幻影的爱人,夜兔手中只有用来战斗的伞而已。
神祈的力度一次次越来越强,突破了自己的极限,哪怕喉咙间冒出血腥味,承受着两天两夜没睡、身体难以支撑的痛楚,她也好似没有知觉,丝毫暂停她的动作,反而越来越快,快得让人毛骨悚然。
面对这样不怕受伤、全凭本能、力量不断增强的神祈,即使是伏黑甚尔也不由节节败退。
“铿锵”一声,他手中的刀刃被神祈突然收起的伞骨给绞锁住。
然后在神祈的肘击下,伏黑甚尔的手臂吃痛不得不松开了武
器。
神祈迅速一口咬住了伏黑甚尔丢弃的刀刃,直直朝着他捅去。
在引诱伏黑甚尔做出闪避动作后,神祈一把摁住了趴在伏黑甚尔肩上的丑宝,直接将它远远地抛开。
近距离数次肉搏后,伏黑甚尔被疯狂状态下的神祈一脚踹飞在了坍圮的废墟上。
面对举着伞,朝着自己直刺而下的神祈,伏黑甚尔呆呆地看着自己浑身上下流淌着杀意的爱人,彻底放弃了挣扎。
就这样吧,无所谓了,都无所谓了……
但是他等了良久,始终没有等到剧烈到能夺走他性命的刺痛感。
现在,夏雨已经大到让人看不清周围的一切。
仰面躺着的伏黑甚尔无视了周身多处骨折的痛楚,吃力地在雨帘中睁开眼。
神祈弯着腰,俯视着他,而她手中的伞紧贴着他的脖子,深深地插入了身后的砖石上。
这不可能是她的失误。
伏黑甚尔有些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她距离他那么近,可是雨下得太大,无数雨滴落入眼眶,让他始终无法看清她的脸。
神祈在最后关头清醒了过来。
为了改变那足以杀死伏黑甚尔的下刺,她的手都在伞骨上留下了凹陷的痕迹。
类金属的伞骨刺入她的手指,让她的手上满是鲜血。
倾盆大雨中,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
她被冰冷的母亲紧紧拥抱着。
母亲最后的诅咒伴着熟悉的雨声再次不断回响:“阿祈,我们注定无法从家庭中得到幸福。”
“这就是夜兔的宿命吧。”
神祈嗤笑一声,曾经她那么相信这种宿命和她没什么关系。
松开了这把她曾经豁出性命去争夺、承载着她对家庭期望的伞,神祈站起身:“就这样,结束吧。”
至少她没有如同父亲所说那样“弑亲”。
这样,她或许就该知足了。
摘下了象征着自己对于这个家庭美好期待的戒指,神祈冒着雨,拖着冰凉的躯体,一步步缓慢地离开。
已经在战斗中变得破破烂烂的被丢弃的伞,像是两人无法越过的坎。
伏黑甚尔注视着越来越远的身影,注视着她被大雨吞没。
大雨中,夜幕也逐渐拉开序幕,剥夺了乌云下仅存的一些光亮。
他试着安抚自己:
就这样了,就这样了,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没事,只不过将一切是恢复原状罢了,他本来就是一无所有的。
他仰头躺着,任由自己的人生再次坠入好似无休无止的雨季。
夏季的夜雨,怎么会这样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