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岁一本正经,“那你这些时日算不算被清道夫跟索伦斯这些人欺负?”
隋炘斩金截铁:“算!”
哦,那不就行了。
不要脸就是不要脸,大家都一样,你何必非要问个明白呢?
这俩各自披着真知性仙女皮囊跟真乖巧妹妹皮囊的货相视之下,没有一笑,但都发自内心认可了这件事。
好在这里没别人,不然多少得翻点白眼回敬,而这个女孩则是跟没听到一样,寂静如雪。
总算......隋炘说了一句,“既然大家都是一挂的人,基于往日的情分,那就各退一步吧,我只允许你们两个人其中一个离开。”
林岁眯起眼,女孩神色有了些微波动,一直看着隋炘的眼神也有了一些变化。
林岁:“何必?”
隋炘:“她在你手里,你如虎添翼,我压不住,你在她身边,我无法预判她对我的
() 威胁,这不合理。”
她终究是现实主义者,不愿意留隐患,不管是一起留在身边还是一起放出去,都不是最佳选择。
“至于到底谁走谁留,你们自己说了算。”
林岁觉得这人真心毒辣,不管做什么选择,都想分裂她跟这个女孩。
那就.....
“我留下好了。”林岁说完,看向那个女孩,而那个女孩保持了缄默,没看她这个一开始就“收留并培养”她的恩人医师,而是始终看着隋炘。
少女的眼神特别直球,意志跟情绪都表达得很直接。
明明是一个蛮深沉且过分深沉的小年轻,此刻却直观表达情绪.....
但她没拒绝,好像在等隋炘的宣判。
隋炘:“行啊。”
少女皱眉了。
隋炘还补了一句,“这样再好不过。”
少女的眼底都没光了,有些不解,但没说什么,嘴唇下压抿着,不善言辞。
林岁得到了结果,倒是不愿意浪费时间,“那我就得回去了,劳烦帮我取一下芯片,然后你们最后怎么告别是你们的事.....”
她正要走上桥,让隋炘帮忙,但刚走一步,对面的少女眼神一扫,她脖子内的芯片就被控制了,直接飞出她的脖子。
意念操控物质。
最恐怖的异能之一。
而她拥有的异能不止一个。
比起泥巴人萧旷野,她的多种异能含金量更恐怖。
林岁捂着后颈上的纤细伤口扫了少女一眼,轻笑了下,转身走了。
这里只剩下了两个人。
隋炘手掌撑着桥面,瞧着这个女孩,忽然有点迷茫,“还有事?”
少女:“当时为什么不杀我?”
隋炘恍然,“就这个啊?你自己不知道吗?”
少女:“因为那个姐姐,你跟她从小认识,但我以为你们关系没那么深,不至于让你放过我。”
可她的确放过了,当时没杀,这次也没杀。
那就不是一般的交情了。
隋炘垂眸,身体重新往后倾斜,似乎在眺望远方,苍雪却依旧落在脸上,凉凉的。
“的确不深,一条巷子里爬出来的竞争者,小时候,我身体没她强壮,被她揍过几次,不过最后一次,她放水了,拉着我一起进了选拔。”
“不过她去了前线,我当了卧底。”
少女:“你们中间联系过吗?”
隋炘:“没有。”
那就是从小认识,却分离了十几年。
再见面....她站在走廊上,看到了幼年小伙伴的尸体,该是什么心态。
不露声色,平静自然跟红眼的人周旋。
连林岁都至今不知她们之间有什么关联。
那是很久远的事了,久到当时没人察觉,后面再被人反复调查,反复查看资料,却始终没多少人察觉到她跟一个不起眼的死亡
前线作战人员会有什么关联。
隋炘这个人......从来让人看不到真心。
一句不提(),冷眼想看?[((),冷热不明。
但是,她又那么聪明,从这个女孩认出她这个结果看来,她就能反推当年的旧友在这些年里有多在乎她。
身陷囹圄,也不忘跟另一个小妹妹反复提起她。
这是很纯粹的情感,不掺杂当今任何关于利益跟实力角逐的情感。
可是人已经没了。
隋炘此刻尤是平静的,少女几乎以为她对那个英气又温和的姐姐没啥感情。
但是......
“我想留在你身边,为什么不可以?”少女开门见山。
隋炘有点不解,摸了下脖子,好奇看她,“你不知道自己的天赋跟前途吗?既然懂得利用林岁为你开路,说明不笨,那应该知道在我身边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少女低头,瞥着脚边的索尔,“她跟我说,人生下来不是为了做正确的决定才存在,能每一步都按照自己想要的去做,已是很幸运的了。”
隋炘一怔,忽然想起那个比自己高半个头的女孩好几次撑着眼皮努力看书的样子。
要么一起卧底,要么一起前线。
可是她不够聪明,自己不够强壮。
那是当时不可能完成的盘算,最后.....那人还是摸了下她的脑袋,“矮冬瓜,加油啊!你等着我努力变强,以后....”
没有说以后如何,被打断了。
两边各自被不同的车辆运走。
从此天各一方,再也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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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的事了,隋炘都快忘记了。
原来真要想起来,也蛮清晰的。
“啊.....可是我不能留你。”
隋炘还是那副漫不经心又带点天真的口气。
“为什么?论价值,我比他们都高,你是担心我将来威胁你?可我并没有你强大跟聪明。”
隋炘仰面躺下,声音幽幽。
“你跟她是你们两人的事,我跟她是我们两人的事,此间并无关联,没有关联,又没有绝对利益的牵扯,对我来说不合适。”
“最重要的是,林岁在我眼里比你有用。”
很残忍的话,对一个十几岁的女孩来说应该是很大的伤害。
似乎也可以解释这个人明明因为那个朋友跟红眼有莫大仇怨,明明已经杀掉了所有人,也可以因为价值留下索尔驱使。
对隋炘而言,死了就是死了,活着的人必须不顾一切活下去。
到处都是争斗厮杀的世界,落子无悔,胜负果敢,遵从这个世界的规则,绝不拖泥带水。
少女一怔,看向地上的索尔,不吭声,转身走了。
风雪暴涨,隋炘没看她,就是有点昏昏欲睡。
林岁好像没说错....这变异人的某些副作用开始上头了。
她感觉
() 到了体内某种东西正在抬头。()
那种陌生的、原始的、来自其他生物的天性正在复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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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结束了,季庄殊回到住所,看着大雁陵塔那边传来的最后画面。
卫星阅览。
正面看到了桥头风雪中仰躺着的隋炘。
风干霜冻的小咸鱼。
战后,风雪世界,偌大的大雁陵塔区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季庄殊一愣,若有所思中点开一份很久远的资料,俩字联邦最高议长才能动用权限对历史监控不断往回调查。
大抵是对这个人太过好奇。
她连人家小时候的一些监控画面都看到了。
街头巷尾拍下来的——小孩打架,争抢面包,算计大一些的孩子栽阴沟,甚至给人家的食物下化学毒素....这些都是上层人士见不到的底层野蛮。
但也有一个古老黑白视频是这样的。
下雪天,穿着破烂背心跟小裤衩的女孩努力踮着脚尖想扒别人家的窗户看里面的电视,但太矮了,踩了石板也瞧不见。
是另一个女孩努力抱起她,让她骑在自己肩膀看....
监控拍到的只是两个女孩的背影。
脏兮兮,乱糟糟,瘦巴巴,在风雪中努力偷窥他人屋内的光明。
季庄殊忽然有点好奇她们这么努力是在看什么,于是收集音频用软件分析.....再筛出对应的视频素材。
屏幕一下弹出画面。
那是贞子爬出古井的样子,还带着阴森诡异的配乐。
正在喝水的季庄殊:“......”
忽然有点理解隋炘为什么那么恶趣味了。
她可能在回味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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努尔维斯的一切从今天开始才算是真正的尘埃落定,来自帝林幽光的阴影统治就此终结,但第二天,关于它的情报就通过其他四都埋在努尔维斯的暗手转达出去,到达帝林幽光这边。
原野花色,篱笆内木制小屋,诸多悬浮书架中,连空气里都在迷茫着古老书香味的书房中,赤足曲起抵着沙发边沿的千里秫离冷眼看着截取出来的诸多情报。
第一个情报来自天玺。
丹继任了CEO,成为了下一个徽夜,但若论股份最大持有者,反而是另一个人。
长裙摇曳,一如既往的冠盖努尔维斯的美貌,回眸间,她冷淡扫过所有天玺高层,做到了会议间最高贵的那个位置。
守寡,但是继承。
她第一次获得了某种意义上的自由。
第二个情报来自联邦。
季庄殊成为议长,成为政坛上唯一的霸主。
第三个情报,嵇林别樰吞下了鲸空跟蓝光,在资产上反超天玺,但林岁回到了天玺,其他医药价值正在暴涨....不日依旧能跟无涯持平。
第四个情报......
千里秫离垂眸间,
() 手指点按着遥控器,下一个弹出来的依旧是视频。
不过是熙熙攘攘的市中心商场。
过年了。
千里秫离惊鸿一瞥,愣了下,有点不分明画面里的人是不是此前在大雁陵塔见到的那个敌人。
胖乎乎的白色羽绒服,红色大围巾,毛茸茸的狐狸头帽子,左手一根糖葫芦,被拍的时候,舌根小粉红伸出舔着,两眼弯弯,只顾着吃,右手搂着一个比她人都高的超大玩偶,一边吃一边往前走,也不看路,横冲直撞的,帽子垂挂的毛球跟着一甩一甩....
这个邪恶凶残的人,竟也能可爱得无以复加。
后面的人只能跟着。
三个男子,皮囊可能不错,就是其中两个显得过分皮包骨头,干瘦阴沉,扛着一捆甘蔗跟一些大包年货。
就这么走向天鲸府。
对了,情报里面还提及现在这个贪吃的狐狸熊住着的地方是——千里氏族的房子。
也就是她曾经的家。
千里秫离垂眸,手指抵着眉心,耳边传来下属的询问。
“大人,是否要安排人偷渡过去杀她?”
“不用。”
千里秫离垂下的眉眼顷刻微抬,清冷锐利。
“她迟早要来帝林幽光。”
而这些情报,别人自然也能得到。
清道夫。
海上风暴中心,漆黑冰冷的黑色建筑中。
巨大的屏幕上播放了这一幕。
“那是巫淮?”
“是,好像一个月没吃饭,最近才被她放出来,经过分析,发现他大概率被下毒了,被她强行控制留在身边。”
她来了努尔维斯多久,巫淮跟萧旷野就当了木乃伊多久。
没被毒死,打死,差点被饿死渴死,水分脱干,被放出来的时候跟干尸差不多。
说真的,她是个魔鬼!
两人连骂人的精气神都没了,活像是被阎王招待过。
但是.....
“对她还有用,她能抄袭别人的基因物质,甚至洞察思维。”
“我巫氏的秘密,她已知晓。”
黑暗中,这道寂静的声音平平淡淡的,听不出敌意还是杀机。
也没了后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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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着人家的大房子,一点都不尴尬,隋炘都懒得重新装修,挑了很久没人住过的干净房间就赖着了,胡吃海喝昏睡了好几天,准备过个好年。
她倒是言出必行,对索尔说过要来努尔维斯过年,折腾后,果然过上了。
因为跟嵇林别樰这些人也算近,过年夜还不忘去这些人家里拜访一下。
每拜访一次就顺几份菜回家。
嵇林别樰轻轻拉扯了下隋炘有些乱的白色毛衣,指腹剐蹭到脖子皮肤。
“看来三个男模也不一定能照顾好你,非要凑十二个吗?”
隋炘一愣,“你咋知道?
”
嵇林别樰:“索尔说的,说你给巫淮两人下毒,就为了把他们控制成对外打架,对内搞家务的功能性男模,最好凑齐十二个。”
隋炘觉得自己这个理想挺好的,“貌似也不是非男模不可,毕竟男模不好替我穿衣服....”
你是生活不能自理了?
嵇林别樰无奈,让厨师安排一些甜品给她带回去。
“其实,你可以带着你的三个男模来我这过年,我这也没什么人气。”
隋炘:“?这不太好吧.....”
的确不太好,嵇林家族的人会吓死。
最后就变成了.....
季庄殊看着餐厅满满的人,表情有点复杂。
嵇林别樰瞥她一眼,“来之前也问过你,你也没拒绝,现在实不必这么不适,季议长。”
季庄殊:“你们问我的时候,人已经到了。”
实在是过于礼貌。
都翻墙了,还晓得问她能不能进来。
不过她也拒绝不了隋炘,毕竟命还在人家手里。
她也无所谓热闹还是冷清,倒是家里的管家跟厨师婆婆等人特别高兴,热热闹闹安排着。
嵇林别樰把家族扔给嵇林莫邪去主持,自己单人来了这蹭饭,倒是少了应付大家族的心力,此刻坐在毛毯上,看着隋炘饶有兴致去装饰年货。
可能在场唯一脸色难看的只有巫淮了。
他是唯一清醒、被强逼控制的倒霉鬼,可偏偏反抗不过,这里任何一个人都能碾压他。
萧旷野是失智的,现在还有些茫然,只坐在隋炘边上静静看她忙上忙下,偶尔帮她拿东西。
“隋....隋炘?”
“嗯嗯嗯是我,把那个铃铛递给我。”
“炘炘?”
“闭嘴。”
隋炘猜测是那泥巴人被大蛇吃掉前对自己怨念太重了,后面紧追不舍的,又被她差点打死,脑子再次重创,后面包了一个月....脑子跟被包浆了似的。
前两天刚解开束缚,人干式的小伙子就眼巴巴看着她喊炘炘,还要抱她,差点没吓死她。
巫淮看了就冷笑,“蠢货。”
隋炘:“你这么清醒,是因为太恨我吗?”
巫淮:“.....”
他冷着脸去洗菜。
现在她是老大,所有人都得给她排面。
她要在那过年,就得在哪过,她想让人谁来,谁就得来!
包括丹跟....朝瓷夫人。
林岁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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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瓷夫人走进来后,慢吞吞脱下黑色皮手套,满屋都被艳光四射了似的,她目光流转,落在隋炘身上,嘴角含笑。
嵇林别樰心里隐约奇怪。
前面包括徽夜那几个霸主,哪怕是那位都主,都没能得到这位半点笑脸,反过来....她好像对隋炘蛮主动的。
可能跟隋炘在从尘埃落定后从未去找她有关。
不单单因为隋炘是女的,更因为这人脑子里就吃吃吃......
朝瓷夫人到来明显有其他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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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偏厅这边。
隋炘有点惊讶,“诶,你竟然会来。”
朝瓷夫人坐了下来,旗袍下的双腿叠搭,露出下面修长的腿部侧面,挽起的发髻微侧,纤细脖颈伏了些,垂眸喝茶,略平和问:“不欢迎吗?”
“倒也不是,按照之前的计划,我给你权利跟自由,你帮我拿下徽夜,我们的计划是短暂的,没有持续性的,你也没心思持续管理努尔维斯,拿下股权是为了保证你不再似从前那么任人拿捏,主要还是给丹管理....所以现在来找我,是跟林岁达成了什么协议?”
“大人果然明睿。”
朝瓷夫人摩挲着茶杯,轻轻说:“我知道您跟林院长有变异人的研究项目,我想试试。”
隋炘一惊,皱眉看着她。
“你是一个聪明人,应该知道其中风险。”
尤其是她跟林岁虽然还没谈那个隐患,但都心知肚明变异人肯定是有弊端的,不然林岁已经开始拿人实验了——至少丹这些人都会被安排。
没安排,就是不安全,不利于他们这些努尔维斯暂时形成的利益团体整体实力。
“寿命。”
隋炘脸色微沉。
朝瓷夫人看着外面院子里的积雪景色,“我姓乌山,乌山云雨是我弟弟,他曾给过我情报,提及了变异人的隐患,所以,此前在那个会议上,我故意激徽夜早日接触变异,也是想要早点熬死他的寿命。”
“当时,也想过跟你合作。”
隋炘怔了怔,后摸着下巴,“看来你是早就盘算好了,那你还不怕?不怕早死吗?”
她在桥上感觉到身体不对劲的时候,都不需要去问林岁,自己回去查了身体数据,再感应身体情况,发现了一些细胞的衰亡,当时就知道事情很糟。
“财富无法使我跨海而去找到自己的家人,只有实际的自身力量才能。”
“岁月长短于我没太大意义。”
“我想死在故乡。”
乌山朝瓷没有多提自己这个氏族的历史,也表露出对财富雇佣而来的强者并不信任的姿态。
隋炘其实也没被触动,“挺好的,个人自由,那你跟她合作就行了,她现在估计也正缺素材,应该技术也不会烂到让你直接嘎掉,为何要来找我?”
“单纯是过年不想跟丹这种死人脸一起吃饭吗?还是怕你们两个一起过年遭人说闲话?”
这人是没啥小心翼翼的体贴周到的,并不吝开那种段子玩笑。
但某种意义上也是坦荡。
朝瓷夫人抬眸对视她,“林院长说我是您的人,需要得到您的首肯才可以做这种手术。”
“不过说起跟丹吃饭,可能跟您一起更遭人闲话吧。”
这话说的。
她名声这么烂?
“那行吧,你们自己操作就行。”
“来都来了,别走了,出来吃饭。”
隋炘起身,顺便攥住起身要离开乌山朝瓷手腕,在后者一愣的时候,如同到了自己家一样,拉过去吃饭。
后面他们还一起打牌了。
外面到处在放烟花。
打牌输了人脸上贴条......
这最动荡的一年,就这么过去了。
只在烟花灿烂后,带着一脸纸条去上厕所的隋炘不经意瞥见,手指微微抬,撩开头发下面,瞧见了几根白发,也骤然想起了那些来自帝林幽光的使徒对植入异能的避之不及。
她嘴角下压了。
王权到手,但寿元将至。
这也是帝林幽光早就知道的秘密吗?也是那个都主提前跑路的秘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