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霜行:“已经无事。今日我一时失态,秦大人见笑了。”
秦以笃:“凭姑娘的本事,一定会被通判重用,何必萎靡不振。”
宿霜行微微摇头,然后道:“我今天还要去给公子扫墓……”
秦以笃微觉诧异:“今天?”
宿霜行:“今日是公子的头七……”
秦以笃沉默片刻,才点明了事实道:
“陆公子去世,已经是上个月的事了。”
他说话的语速很慢,显然不想给尚未完全清醒的宿霜行带来太大的打击。
宿霜行面无表情地在椅子上坐了好一会,伸手扶住额头:“是了,头七那日,我已经去祭拜过了一次。”她晃了晃
头上的水珠,道,“对不住,这些天在下一直不大清醒。”
秦以笃:“事情发生得突然,也难怪你不能接受。”
宿霜行:“我好些日子没关心外面的事,不知近来府中是否有什么要紧事情发生?”
秦以笃就随口说了一些通判府下属被江湖势力袭击的事,然后道:“对了,今天朝门主还来了一趟。”
宿霜行目光锐利了起来:“……朝轻岫?她来做什么?”
秦以笃就将之前的事情简单告知给了宿霜行。
宿霜行闻言,立刻露出冷笑:“此人还没成为通判的心腹,就开始排挤府内的旧人了么?”
秦以笃心头一跳,问:“你是觉得……”
宿霜行沉默下来,她移开视线,摇了摇头:“没什么,我只是对那位朝门主有些偏见,所以不愿相信她的话,秦大人无需在意。”
她说得轻描淡写,并没有劝秦以笃相信自己,而是让秦以笃忽略自己的口不择言,可越是如此,秦以笃却越发觉得宿霜行所言有理。
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想,秦以笃意识到朝轻岫的行为确实像是在通过展示自己的大局观来排挤通判府的老员工。
虽然秦以笃跟益天节的关系一般,但在排斥外来势力方面,双方的利益又是一致的。
何况随着陆月楼身故,通判府势力损失惨重,秦以笃虽然是奉郑贵人的命来永宁府,有监视之意,却也需要帮对方稳定江南局势。
打定主意后,秦以笃送走宿霜行,又寻了几位信得过的同僚商量了一番,等第二天,就找了机会去见韦念安,劝说对方千万不要大动干戈。
“……益大人追随通判多年,一向忠心耿耿,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韦念安确实并不打算将益天节如何。
之前朝轻岫已经说了,只是给韦念安创造一个机会跟益天节把话说开,再施一次恩给对方,让后者在明白自己犯了多么严重的过失之余,感念韦念安的恩义。
韦念安本该顺坡下驴,表达心意,可她同时也觉得,这两天来劝自己的人,实在有些太多了。
她更期待出现的情况是别人也觉得益天节的行为带来了麻烦,怂恿自己处置益天节,在这种情况下,韦念安若是出手捞益天节一把,对方一定能将自己的恩德记在心上。
可现在有太多人为他说情,那么到了最后,益天节是会感激韦念安不计较自己的过失,还是觉得是因为自己人缘好,才逃脱大难?
这样的情况下,益天节就算心怀感激,感激也会分成很多份,每个为他说情的人都能捞到一份。
韦念安看向前方,心头微沉——今日,甚至连某种程度上可以算作郑贵人代表的秦以笃都在为益天节开口。
这人什么时候已经变得如此重要了?
几乎是一瞬间,韦念安就有了一种强烈的危机感。
韦念安露出一个和气的笑:“秦兄多虑了,其实我正要去找天节,好生安慰他一番。”
秦以笃看着面前的通判大人,对方的神态还是那样温和,也赞同的自己的提议。
他语气很是欣慰:“通判能这样想,咱们还有什么可忧心的呢。”
韦念安笑着挥了挥手,让女使端了些茶点上来。
吃点心的时候秦以笃想起昨天宿霜行的话,又委婉道:“咱们是官府中人,与江湖道上的人关系和睦也好,却终归不是一路人,该防备时得防备一些。”
韦念安闻言,目中掠过一丝奇异之色。
她当然也对朝轻岫并不放心,但这话从秦以笃等人口中说出,却仿佛是在排挤愿意为通判府效劳的新势力一样。
如果朝轻岫当真做了不好的事情,秦以笃等人再借此劝说,倒还正常一些,可对方明明什么错失都没有,却已经开始受到攻击。
韦念安和气道:“秦兄所言,我一定谨记在心。”
秦以笃心情越来越安定,他想,还是多亏了自己愿意对落魄之人送温暖,才看明白了朝轻岫行为下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