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热气腾腾的麻辣烫,终究是凉了。
余姣抱着膝盖,蹲在地上,哭得眼睛红肿。
程禾待她向来温柔体贴,唯有一次,余姣毕业的时候,程禾约她爬山,晚上两人共住同间酒店,余姣能够感受到男友对她的渴望,她性子软,早忘记姐姐的教育,迷迷糊糊就跟程禾躺在床上,那时候,程禾向她暴露了与以往不同的男人对于女人身体的渴,望,就在即将进行最后一步的时候,房间门忽然被敲响。
余姣隐约看见程禾朋友猩红的眼。
紧接着,程禾再没有进来过,嘱咐她安心睡觉,便离开,之后,两人再没有机会。
她只当程禾体贴她年纪小、要等到结婚的那天在进行最后的一步,哪能想到,原来是在外面偷吃了。
仿佛世界崩塌,她哪里经受过这样大的打击,父母虽然早逝,将姐妹俩丢给舅舅扶养,寄人篱下,可她始终有姐姐保护,姐姐就是她的天,和程禾恋爱后,余姣又很自然地把程禾当倚靠,他相貌好、温柔体贴......
余姣一时接受不了。
连质问男友的勇气都没有。
她向来懦弱。
只知躲在人后。
夜幕渐渐沉了,她还在哭,有流不完的眼泪,不能告诉姐姐、更不敢告诉她,她工作压力大,余姣不想姐姐再为自己的事情费心,只能把苦往心里压。
啪嗒、啪嗒。
余姣暗暗心惊。
她的眼泪可真多、真大,落在地面发出这样响亮的声音,用手背一擦,哪里还有眼泪,早就哭干净,漂亮的脸蛋布满干涸的泪痕。
那......那这是什么声音?水管漏水了吗?
啪嗒、啪嗒。
余姣抬头,看到面前的电视屏幕。
黑色的屏幕,关机的时候可以充当镜子。
她的身后,有“人”在慢慢接近。
余姣攥紧手掌,感受到股几乎令她昏厥的恐惧。
心跳加速、脊骨发凉。
眼神紧盯着电视屏幕,四肢不受控制,呈现机械般的僵硬和阴冷......那是如毒蛇般粘腻的气息在她小臂、大臂、脖颈游走,她一动不敢动。
人在痛苦的时候,能够拥有这么强大的幻觉吗?
不仅有视觉描绘,连听觉、嗅觉、触觉都相互配合,共同勾勒出足以令余姣血液倒流的恐怖——
一只浑身裹满水液、滴落满地水痕的鬼。
男鬼。
余姣松口气,又提起来。
她企图通过闭眼睛来缓解这强大的幻觉。
可惜,无济于事。
她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身体的毛孔因他的靠近张开,浑身泛起鸡皮疙瘩,那股直钻毛缝的阴凉气息,使她的喉咙也像是被冰锥堵住,半点声音发不出来,只能无助地闭着眼睛,在心底默念——
退、退、退!
余姣的好运气在这天用光了。
姐姐出差、男友出轨。
她抖着身子缩成团,偏头,躲开那股在脖颈间停留的阴凉气息,她现在已经说不出来到底是自己吓自己幻想出来的景象,还是真实存在的,毕竟,如死人般冰凉僵硬的手指捏住了她的下颌,强迫她转头。
余姣望进双漆黑幽深的眼睛。
还有一张似纸白的脸。
“不......不......”她说不出话。
头顶的白炽灯没有半点驱鬼的功能,除了在这种时候增加恐怖效果,让她能够更清晰地分辨出他与人类的不同,看清那张脸侧浮现的青色的脉络,如蛛网般在他寡白到没血色的脸上。
捏着她下颌的手指极用力,疼痛是当然的,粘腻阴冷的气息令她忘记了疼痛,只余满心满眼的恐惧。
“你好香。”
他忽然开口。
用那张明显是死人的脸凑到她的脖颈前。
余姣吓得啊了声,在他幽黑的眼神下迅速闭嘴。
胸腔扑通扑通跳。
她的屁股坐在地面,使劲往后仰着头,由着冰凉的气息如同巡视领地的野兽,在上面留下粘腻的痕迹,水珠落在她的锁骨,滑落打湿衣服,透过薄薄的衣料,接触到水液的肌肤再次升起鸡皮疙瘩......她感觉到身体的血液都在叫嚣着可怕,拼命地要她逃跑、逃跑——
她能跑去哪里?
她坐在沙发和茶几的夹道里,因为害怕半边身子陷在柔软的沙发内,身前是蹲在面前的他,湿漉漉的身体,沾染血液的衣服,还有那张第一次闻到生人气息的陶醉的脸,睁着狭长的微微泛着猩红的黑眸,目光寸寸撕扯着她,捏住她的下巴往上抬,凶狠地、疯狂地嗅闻她散发出来的气息......
余姣听到一声笑。
他弯唇,唇色意外的红,牙齿意外的白,刨除那张纸白的脸,看起来和常人无异。
“是你啊——”
她惊讶地注视他。
难道......他和自己有仇?她没做过坏事啊.....
他的声音在耳边,一字一顿,如闷雷炸开她狂跳的心脏。
“余、姣、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