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的。”他说。
林樾泪眼朦胧,隐隐藏着晦暗难辨的情绪。怎么可能呢?林樾的眼神向来干净清澈,是不会呈现这种宛若恶狗般的眼神的,徐昭往后退几步,和林樾拉开距离。再仔细看,果然一如既往干净单纯,像汪涓涓流淌的泉水。
徐昭不禁想到此前,也是她,在林樾沉睡的时候,因好奇扯他步足的刚毛,把人扯醒了。现在怎么她睡着了还这样?悄悄瞥眼兜住林樾的网兜,金黄蛛丝流光璀璨,泛着温暖的气息。确实是很令人向往的地方,想必躺在里面会很舒服。
只敢在心中想想。徐昭刚想要开口,再跟林樾说声抱歉,他本就在蜕皮期间,身体虚弱,她睡着却想和他抢地方,肯定是她打扰到他休息。他才会不经意地露出那种陌生的有些不耐的眼神......
“林樾,我睡着的时候......”门外传来的声响让徐昭把后半截话咽进肚子里。
是踩踏茅草的声响。
嘎吱嘎吱。
还有男人的窃窃私语。
“这是什么地方,怎么满地都是蛛丝!不会是蜘蛛的老巢吧?万一我们撞上蜘蛛怎么办!”男人骂骂咧咧地说着,扯开黏在身上的蛛丝,团成团扔在地面,泄气似的重重踩几下。
“就算这里有蜘蛛,我们也得来!弟弟不能就那么死了,那个女人把弟弟给害死了,母亲整日哭,我心里头全都是恨啊!除非亲眼看见她的尸体......”年长的男人是连家的大儿子,可以说是照顾着连进光长大的,长兄如父,他心中悲痛,嗓音沉闷:“......更何况,那天晚上我亲眼瞧见有人把那女的救了下来,就是朝这个方向走的!”
“大哥,你确定没看错吗?这里早就没有活人了,怎么可能有人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人?更何况,那个女的瘦瘦小小的,就算那晚逃过,怎么可能过去这么多天还活着呢,”年轻的男人又低骂了声:“......早知道那天就该阻止弟弟去的!我们和林家有芥蒂,那晚上,林锦东肯定动了手脚,他不是成天嚷嚷着我们家忘恩负义吗?又不是我们叫林樾救人的!林樾死了也是活该......”
连家大哥皱了眉头,没阻止。
“......你别忘了,当初旅游团的那些人逃走了很多,他们逃到森林,森林是蜘蛛的领地,我们默认他们全都死了,万一是他们其中有存活的人,把那女的救了呢?不管怎样,趁着天亮我们在附近找找,要是找到那女的,我定要让她给弟弟偿命!”
徐昭面无表情地听着,仿佛他们谈论的对象不是自己,直到听到林樾的名字从他们的口中吐出,眉头微微地拧起来。
“别听他们瞎说,”徐昭往前动几步,肩膀轻轻撞进柔软的蛛网里,她没察觉到,林樾微带凉意的肩头立刻靠过去,和她的紧紧贴在一处。手指无意识地勾住根蛛丝,压低声音:“......他们这种人道德低下,说话就像放屁。”
林樾歪头。
早就对镇民不抱有期待,仅仅是几句话而已,他可没有徐昭想象中的敏感脆弱,但是,她既然想要安慰自己——眼睫眨动的瞬间,眼泪自然而然地盈满眼眶,他不说话,静静地凝视徐昭。
还没有等来徐昭的反应,耳边传来门外的男人们响亮的骂声:“徐昭那个贱女人果然是藏在这里吧!你看,门口是食物袋子,肯定是她用过的,她果然活着!”
林樾骤然沉了脸,额头汗珠扑簌簌落下,裹在蛛网里的步足略显烦躁地动起来,似乎想要撕裂网兜,破开蛛网,赶走那两个口出脏言的男人。
无意识地发出奇怪的音调。低沉古怪的音调,让旁边的徐昭想到野兽在保护幼崽的时候,对敌人发出的威胁声音。
徐昭的心底暖了暖。但她还是眼疾手快地捂住林樾的嘴巴,防止他发出更多更杂乱的声音引起门外两人的注意。
林樾正在蜕皮,是最虚弱的时候。她见过门外的两个男人,是连进光的兄弟,很强壮的男人。若是被他们发现,保不准做出什么事情,以防万一,还是保持安静等待他们离开这里。
林樾的步足微微安静,却仍有些躁动地扯动蛛丝。
外面的男人似乎想要从门口进来,没想到看到的是密密麻麻的蛛丝,吓得咒骂一声:“哥,你快来看!这他妈也太恶心了吧,全都是蛛丝,不敢碰,黏糊糊的,这会不会是......和曾经那只超巨型蜘蛛一样的东西?”
“别乱说。我们在周围再找找,食品袋子是在附近丢下的,她可能就藏在附近,好不容易来到这里,仔细找找!”
屋里两人屏息缩在墙角。男人的咒骂声不绝于耳。徐昭伸出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嘘声的动作。林樾点头,徐昭刚要把手松开,掌心忽然传来湿润滑软的触感。
徐昭微愣。林樾睁大眼睛凝望她,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汗珠越来越多,他的额发湿答答黏在皮肤,两颗蜘蛛单眼看不出情绪,但黑亮眼珠反射的光线却灼热逼人。
她的手因为林樾的动作,没能立马移开。就是这迟疑的功夫,湿润柔软的触感再次袭来。
她触电般拿开。
目光落向林樾,他神情懵懂无知,唇微微张着,一小截嫣红梅瓣露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