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才出口,蒋定暗道不好。试问哪个读书人愿意与粗鄙武夫相提并论?边塞士卒与府学廪生天差地别,更何况谢拾不是一般廪生,该不会以为他是在故意羞辱人罢?
正要道歉,却见谢拾眉眼一弯,喜悦之情溢于言表:“真的吗?蒋兄莫要捧我。”
蒋定怔了怔,见到谢拾发自真心的惊喜笑容,他仿佛受到感染般跟着露出笑容。
“自然不假。”蒋定言语真挚,“我们三人自边塞而来,方才所言都是亲眼所见。”
一直不怎么说话的李重明笑得露出一口白牙:“我作证,他说的句句属实。”
说话间,轮到徐庭上场。
他亦是举弓搭箭,动作却无比简洁流畅,好似根本用不着瞄准,弓弦一动,箭矢便飞了出去。
——哚哚哚哚!
同样例无虚发,力道甚至更重。接连不断射在靶心的箭矢直接将之洞穿一个窟窿。
谢拾不由看得目不转睛。
一切结束,他呼出一口气,心悦诚服朝徐庭一礼:“徐兄神射,在下甘拜下风!”
“不,是平手。”徐庭放下弓箭转身,“……我没有赢,谢兄也不曾输。”
结果看似如此,但谢拾十分清楚,徐庭的技艺明显高出一筹,或许不止一筹。正如同一张试卷,有的人刚好考到满分,有的人却受限于试卷只能考到满分。
不过既然只是私下切磋,倒也不必太过在意谁输谁赢,徐庭既然坚持平手,谢拾争论几句无果,便放过了这个无谓的话题。
他转而向徐庭请教起射术来。
一问方知,这三人皆出身边塞渝阳县,且家中世代都是镇守渝阳的将官。
边塞武风彪悍而文风凋敝,遍数渝阳一县之地,生员竟不过五指之数。作为各自家中的变异品种,渝阳稀少的读书人,三人自然而然成了朋友,又结伴游学,增进学问。
至于徐庭的射术为何如此高妙?据他说这都是从小在马背上练出来的。放在渝阳,这份骑射功夫都称得上数一数二,万一考不上文举人,将来他就去考武举。
换而言之,他真正的本事在马背上才能彻底发挥,此番与谢拾的切磋最多只用出了七成实力。
得知真相的谢拾只沮丧一瞬便克制不住嘴角上扬,他看向徐庭的眼神如看一座金矿。
——这不就是现成的骑射老师吗?新的进阶技能已经出现,怎么能够停滞不前?
谢拾练过骑术也练过射术,却从未试过二者合一,只因他身边并无靠谱的先生,在虚拟空间自行摸索未免太难。而徐庭的出现宛如大号经验包从天而降,热衷于学习新技能的谢拾当场就要拜师求艺。
徐庭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将人拦住,直言指导骑射功夫可以,拜师就大可不必。
尽管来到襄平不久,他却深知谢拾名望。若是让人知道后者莫名其妙拜了一个出身边鄙之地、一文不名的生员为师,哪怕只是骑射上的老师,不知会生出什么事端。
为彼此考虑,实在大可不必!
徐庭提出两全其美之策:
“谢兄一身学问令人景仰,我教你骑射,你教我制艺,如此岂不是相得益彰?”
谢拾点头一口答应下来。
“如此却是我占便宜了!”
毕竟
骑射技能一般人便是想学也没有渠道,而教徐庭制艺,却并不是非谢拾不可。
更何况,便是没有教他骑射的条件,任何人来请教学问,谢拾都不会拒绝。倒不如说,有小伙伴愿意陪他一起学习可太好了!
望着谢拾脸上由衷的笑容,徐庭肃然的眉目瞬间舒展开来。
须知这一路游学并非一帆风顺,每每得知三人来历,许多自诩清高的读书人都看之不起。加之他们学问不足,若是放在文风鼎盛之地,根本考不上生员,与旁人深谈几句便露了根底,愈发受人冷眼。
多次碰壁下来,不免令人心灰意冷。若非徐庭砥砺学问的初心始终不改,蒋定与李重明早就想收拾行囊回北地去了。
谢拾与徐庭交谈之初,二人之所以沉默陪坐,未尝没有心灰意冷的缘故。
谢拾却不管这些,见三人真心向学,被他高强度卷了一个月却从不叫苦叫累,他不由打从心底生出浓浓的欣赏——这等勤勉又有特殊技能的人才,就该到自己锅里来!
于是,他递出了属于致知社的邀请。而早已知晓致知社分量的三人怎么可能拒绝?
随着三人又惊又喜地接受邀请,加入致知社,谢拾在意识深处对胖狸猫笑道:
“——自今日起,致知社渝阳分社正式成立!致知社从此走向全国啦!”
胖狸猫高高翘起尾巴,配合地发出一声:【——好耶!】
而后一人一统异口同声欢呼:
“赶超横渠文社,指日可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