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不能如此。
阿姒愤然使出全力,竟挣脱了晏书珩,甚至把他整个推至一侧。
羞耻催生恼怒。
阿姒气他眼下似醉非醉的疯狂,更气他过往的勾'引。最气的还是自己曾身不由心沉沦着与他颠鸾倒凤。
她失去理智,不像从前一样率先要逃,而是愤然爬起身,在晏书珩面上狠狠扇了一巴掌。
“啪——”
无比清脆的一声,伴着门被推开的声音,格外混乱。
晏宁愣愣看着二人。
阿姒姐姐脸颊通红,气得直发抖,狠狠甩了长兄
() 一巴掌(),青年白皙漂亮的面上现出一道指印。
相当触目惊心。
晏书珩却并未恼怒?[()]?『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垂目定定坐在一侧,像失去知觉的人,慢慢地,慢慢地抚摸被阿姒扇过的侧脸。
动作迟滞,仿佛不敢置信。
世家之内规矩虽严,但士人皆有傲骨,刑罚再重也从不辱及颜面。长兄……应是第一次被人扇巴掌。
活泛如晏宁也不知所措。
就连阿姒,也乱了。
她是第一次甩人巴掌,低头看着自己发红的掌心,她手心都疼。
更何况被打的人。
以往咬肩膀,咬嘴唇,咬手也好,虽都见了血,但也是私下的事。如今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她就这样当着旁人面,狠狠甩了他晏氏长公子一巴掌。
无措归无措,阿姒并不后悔。
他晏氏长公子身份再贵重,也不能肆意轻薄,对她予取予求。
于是她只冷着脸看他。
晏书珩怔然摸着侧脸半晌。
忽地,他笑了。
笑得肩膀一抖一抖,十分畅快。
“当真不是梦。”
这话落在耳边,阿姒心中虽未起波澜,手心却一阵刺痛。
她蜷起手,心里更乱了。
雅间内,晏宁和阿姒都在恍神。反倒是被打的晏书珩缓缓抬起头,他长指从容地整理着微乱的衣襟。
起身时,青年眼底醉意渐散。
他对着阿姒躬身致歉。
“对不住女郎,适才晏某多饮了几杯,一时乱神,将女郎错认成未过门的妻子。两度冒犯,是某之过。”
听到“妻子”,阿姒又恍了神。
当初她每每听他用这好听的嗓音称她为“妻子”便会心念一动,可记起所有后再听到他如此说,就只剩陌生。
好似他说的妻子,并不是她。
不对。
阿姒用力紧了紧手心。
她本就不是他妻子!
过去数月只是南柯一梦,她就像话本中说的灵魂出窍那样,附身到旁人身上,做了个荒唐的梦。
在她思绪千回百转时,晏书珩目光明澈地看她,温柔而专注:“女郎今日额上未点痣,我那妻子容貌与女郎近乎一样,去掉这痣更是神似。”
见阿姒拧着眉头,边上晏宁亦凝眉,同时一头雾水。
长兄尚未议亲,何来妻子?
想起适才一进门,晏书珩就安静独酌,她忙打圆场:“我说长兄怎说话前言不搭后语,原是喝多了!这酒果真叫人醉生梦死,让姐姐受惊了。”
晏书珩兀自轻笑。笑声如回廊里旋过的清风,轻柔空寂:“是我醉了。但十娘有所不知,当初在南阳时,长兄与姜氏小女郎早已私定终身,本欲一年后前去提亲,可惜她坠崖失踪了……”
晏宁惊得说不出话。
难怪长兄这样守礼的君子,今日言行反常得叫她惊诧。
原是失
() 而复得,情难自制。
阿姒冷冷审视晏书珩。
晏书珩亦在看她。
她越冷淡,他越温柔。
这反倒让阿姒心里更为明朗。晏书珩这样有城府的人,每说一句话都不会白说,怎会如此胡言乱语?
或许适才的冒犯是因为饮酒乱了神,但眼下的胡言乱语必然与酒无关,是因为他对她的脾性有几分了解,知道她最受不了他的厚颜无耻,特地在晏宁跟前编排他们的过往。
一来晏宁不会传出去,二来可以试探她可记起几年前的事。
这人最擅长借题发挥,若得知她恢复记忆,指不定还会借两年前她的招惹来抵消他对她的欺骗。
想通这点,阿姒索性不去自证,怒气微敛:“长公子,可我失忆了,于我而言您是个陌生人。且无论你此话真假,我也有了心仪的郎君,大周贵女如云,长公子定会遇到更好的女郎。”
她甚至颇内疚地对着他福身,继而头也不回地出了雅间。
晏宁追了出去,却被阿姒温和劝回。回到雅间内,长兄仍直直地看着那片裙角离去的方向,温柔不减。
而他手中,是支破损的金步摇。
当初他说是赔罪礼,晏宁亦觉得长兄不会忘记利弊权衡未往别处想。
眼下晏宁才明白,这哪是赔罪礼,分明就是定情信物!
难怪后来长辈问起长兄可有意与哪家女郎定亲,长兄却说他根基未稳,无心成家,原来是担心彼时自己无法自行决定婚事,怕辜负佳人。
晏宁猜想,长兄和阿姒姐姐当初定是因救命之恩相识,面上假装不熟,私底下瞒着众人偷偷相爱着。
她心里不忍。
长兄是族中长公子,自幼秉承世家之训,从来都理性自持。这样的人,遇到了情字也会犯糊涂。
可他的心上人却把过往忘得一干二净,甚至还对他人动了情。
然而,他们两人都没有错,只能说造化弄人。晏宁小心道:“适才阿姒姐姐说,今日的事她便当从未发生。”
晏书珩轻扯嘴角。
晏宁说了什么他根本听不进去。
他对着步摇自语:“你说,她究竟有没有想起过去?”
他并未醉得彻底,只是因为连日的疲倦和酒意有些神志不清。
在她出了雅间又进来时,为了不吓跑她,他索性任醉意侵袭,合眼侧卧着,可周遭实在太安静。
安静得感受不到她的存在。
晏书珩缓缓睁眼。
看着静坐一旁的阿姒,倦意让他生出不确定——她真的回来了?
仅是目光的抚触已足以确认。
但不足以填满内心空洞。
他又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会不会,她当真全都忘了。
凌乱的思绪化作千万琴弦,缠得他喘不过气,急需什么让心里更踏实。
于是他把她压在身下。
他纵容自己醉去,疯狂地压住她
,困住她,甚至有个疯狂的念头在蛊惑,就这样,就这样困住她。
把她碾碎,融入他的身体里。
把她揉碎,吞吃入腹。
那一巴掌把他打醒了,痛意将他内心的空洞暂且填满。
清醒后,他开始考虑另一件事。
分别数月,她又寻到了家人,是否意味着她已恢复记忆?
他当着晏宁编排他们的关系,可她仍是那般茫然,一时间他也分不清她究竟是尚未记起,还是做戏的功夫见长?
晏书珩端起酒杯,又饮了一口。
这几个月长兄总爱饮酒,晏宁不忍道:“阿姒姐姐失忆了,亦有了心仪的郎君。你这样,只会让她为难。”
晏书珩垂睫看着清凌凌的杯盏,惆怅缱绻,仿佛透过杯盏看着的他心爱之人的眼眸:“纵使她真的喜欢上旁人,但世上移情别恋之事多了。”
他说罢搁下酒杯,适才醉意被门外吹来的风吹散,他仍是那风中玉树,清贵傲然的晏氏长公子。
“走罢,回府。”
.
拐出乐馆,已是入夜。
街道两旁挂着一盏盏灯笼,映得这条繁华的街道比白日里还热闹。
人来人往,说说笑笑。
晏宁跟在晏书珩身后,步履顿止。
前方不远处,适才冷着脸出了琴馆的阿姒捧着一盏花灯,正仰面看着身形高挑的青年,面上笑意盈盈。
花灯是兔儿样式的,捧着灯的人也因此显出些俏皮,淡黄灯笼纸里透出的暖光,照在女郎面上,衬得她双眼亮晶晶,笑容明媚鲜活。纵使离得远,也能感到她对那位少年郎的喜爱。
可那少年他偏偏是……
晏宁见晏书珩似乎未曾留意到前方,忙拉过他:“长兄,你陪我去那边买胭脂可一一”
但已来不及了。
晏书珩定眸看着前方。
行人步履匆匆,可他们却凝止不动。借着两旁灯笼,晏宁打量着长兄,他依旧平静,瞧不出在想什么。和适才在乐馆中的失落判若两人。
晏宁正困惑,见晏书珩浅浅一笑,朝那双人悠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