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那一声在耳侧响起的巨响之后,他耳朵里就全都是嗡嗡的声音。
下一刻,另一道火光又冲天而起,磨延啜听不见声音,只能狼狈抬头看向火光亮起的方向。
通红的火光倒映在磨延啜瞳孔中,照亮了他满脸的惊恐。
不远处,有人惊恐大喊着“长生天降下了雷霆”“长生天降下了天罚”,天色已晚,草原上烛火珍贵,已经有不少回纥人睡下了,如今都被两声巨大响声惊醒,纷纷逃窜出了毡帐,疯了一样往远离火焰的方向跑。
甚至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来查看磨延啜这位回纥大太子是不是还活着。
磨延啜咳了两口血,努力支撑起自己的身体,跌跌撞撞往外跑——他不能被烧死在这,他要活着。
在往外跑的途中,磨延啜耳朵终于又渐渐能听到了声音,先是他肺部急促的呼吸声,而后是周围族人的说话声。
“……真的是太子杀了可汗啊。”
“这能有假嘛,长生天已经降下了惩罚。”
“被长生天厌恶的人怎么能当咱们的可汗?”
磨延啜听着这些愚蠢的族人毫不掩饰的“窃窃私语”,眼前一黑,方才好了一些的胸口又痛了起来。
“起兵、起兵镇压。”磨延啜咬着牙,双目血红呼喊着。
“阿木罕,调兵把王帐围住!”
事到如今,他的名声已经全毁了,那些人不会愿意有一个被长生天厌恶的可汗。
他必须赶在药罗葛娴发难之前先控制住场面。
“主人,阿木罕丞相被神火烧死了。”一个奴隶跑过来哀嚎道。
显然已经六十多岁的老丞相没有磨延啜这样敏锐的第六感和好身手,直接一回帐篷就被炸死了。
“那就让什齐调兵!”磨延啜怒吼。
接连两次声势浩大的爆炸在迷信的药罗葛部落中引起了巨大的混乱,不仅是寻常族人,就连军队也都瑟瑟发抖。
磨延啜刚下完命令,忽然发现周围乱的出奇。
不仅是因为那两声爆炸,更是因为那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部落中的军队。
这是哪来的军队?他还没调动兵马啊?
磨延啜慌了,他终于意识到了自己陷入了绝境,先保住性命的想法瞬间浮现在他的脑海中,再不迟疑立刻转身想要先找马逃跑。
对,他可以先跑去其他部落借兵,借兵再杀回来……
只是他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很快他就被抓到了
一个面上带着面具的人身前。
那个抓着他的男人看着并不雄壮,可力气却十分蛮横,磨延啜本来想和他打斗一番,只是他在先前的爆炸里到底还是伤到了内脏,没用几招就被男人抓住了。
而后被带到了一个人面前,磨延啜脸色惨然看着面前这个骑在马上,面上带着半张银白面具的人。
正是遮盖住脸的李长安,李长安看着像一条死狗一样被李嗣业抓到她面前的磨延啜,磨了磨牙。
径直翻身下马,低头看着磨延啜,想着这样的家伙日后竟然也有胆量派兵劫掠洛阳城,忍不住长叹一口气。
“你连造反都不会,你阿父没教过你吗?”李长安有点生气。
她一开口,磨延啜才意识到这竟然是个女人。
“你是那个女人的帮手,你是大唐人。”磨延啜大喊。
李长安往前走了一步,居高临下俯视着磨延啜:“现在你才反应过来,一点反贼的素质都没有。”
老可汗这个继承人教育也太不合格了吧。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磨延啜从这个女人露出来的那双眼睛中竟然看出了浓浓的失望。
“先捆了送进我的帐篷里。”李长安闭上了眼睛,不愿意去看这个造反水平甚至跟李亨之间都差了一个李隆基的没用家伙。
先把药罗葛部落里那几个说了算的贵族都宰了,替老师清理好路吧。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顺利了,老可汗刚死,新可汗还没有即位,连个能站出来做主的人都没有,李长安带来的唐军又是她挑选出来的精锐之师。
如今可不是某些外族按着中原王朝欺负的朝代,大唐武德充沛,往日都是唐军追着这些外族杀,骤然对上,药罗葛部落连军队都没有整合好,根本没有反抗之力。
加上本来药罗葛娴在部落中也不是毫无根基,她带着自己的人马与寿安军合兵一处,天亮之前就处理好了一切。
可敦和苏娴喜气洋洋,李长安却郁郁寡欢。
她以为自己能做一回高考模拟卷。
结果兴致勃勃复习了好几个月,上了考场才发现到手的是一张小升初模拟卷。
李亨来了都能七进七出!
“我去看看磨延啜。”李长安终于想起了那个被扔在自己帐篷中的可怜家伙。
苏娴看了一眼李长安,也跟着走了上去。
磨延啜已经绝望了,他被捆成了粽子扔到了一处帐篷中,听着帐篷外面的打杀声越来越弱,磨延啜的心也越沉越深。
一切都完蛋了。
分明他才是阿父指定的继承人,分明他即位是名正言顺。
就在磨延啜牙根都咬出血的时候,帐帘终于被拉开了。
那个带着半张面具的女人走了进来,药罗葛娴那个贱人跟在她身后。
不等磨延啜开口说话,李长安就走到了他身前,蹲下来看着他。
“你这个没用的家伙,连造反都不会吗?”李长安叹息道。
磨延啜气的吐血:“我是太子,为何要造反?分明是你们造反。”
“成王败寇,我无话可说。”磨延啜干脆错开了眼睛,不愿意看李长安和苏娴。
李长安拍拍磨延啜的肩膀,哄骗道:“先别着急无话可说,你不想复盘一下,看看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问题才会让你的敌人轻而易取就篡了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