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李长安就看到了太和城门,她没有开口,猎猎风声会吞没她的一切声音,她来之前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她的将士只需要随她冲锋。
这并不是一件难事。
数日在山林中同吃同住,一起撒药粉驱赶毒虫,一起煮沸泉水,一起被蚊子咬……她身后的这些士卒是她患难与共过的袍泽。
城门处的南诏士卒刚反应过来,甚至没来得及质问这些人是敌是友,便被冲开了,他们甚至只看到了一片乌黑色的云。
快要入夜了,街上没有多少人,李长安也无意伤人,她目标明确按照脑中的路线往南诏王府冲锋。
“凤伽异,吐蕃那边的使者你安置好了吗?”阁罗凤愁眉苦脸。
这些日子和大唐焦灼的战争让他忧愁极了,他已经看出了大唐是打算依靠国力和南诏耗了。可大唐地大物博,国力强盛,南诏如何耗得过大唐呢?
偏偏屋漏还逢连夜雨,吐蕃那边又派来了使臣说吐蕃愿意和南诏结为兄弟之国。
吐蕃是能和大唐相抗衡的强大国家。
但是阁罗凤打心底里不太愿意和吐蕃结盟,一来他自小就学习中原文化,非圣贤书不读,对大唐有着更强的文化认同;一来吐蕃和南诏接壤,时常派人劫掠南诏,阁罗凤对强盗自然不会有什么好印象……
就在阁罗凤对着儿子大吐苦水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阵阵刀兵之声。
“王,唐军已经打入王宫了!”一个侍卫破门而入,面色慌张。
阁罗凤惊骇站起身:“什么!”
昨日传来的消息唐军分明还在黎州和自家军队对峙啊,怎么现在就打入了王宫?
忽然,阁罗凤想起了自己曾看过的几本大唐兵法,面色青白。
他终于想起来了东突厥是如何灭亡的。
“先走。”阁罗凤当即立断,他和他的儿子都在这儿,倘若他们父子都被唐人杀死,那么南诏就真完了。
“南昭王就这么着急走吗?”
一道略带些沙哑的声音从殿外响起。
阁罗凤猛然抬头,几个身穿皮甲的唐军已经迈入了殿内,为首者是一个手持长枪的女子,她的枪头上还在往下滴血。
“寿安公主李长安,特意来请南诏王过府一叙。”李长安抬起长枪,枪头停在阁罗凤喉咙前三寸处。
不过半刻钟,像具尸体一样被搁在马上的阁罗凤请出了太和城,同行者还有他的儿子和留在王宫中的几个重臣。
只是南诏小国没见过世面,一个个知道被公主亲自上门邀请竟然都乐晕了过去,多亏寿安公主不辞辛劳特意安排了人把他们都放在马上带走。
回去的路上便没有那么
多忌惮了(),哪条路快就走哪条路?()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日夜兼程先远离太和城,中间再随意找个地方睡一觉。
“唉。”李长安骑在马上忽然叹了口气。
觉得自己没捞着打探情报功劳的赵国珍立刻凑了上来:“公主有何忧愁,臣愿为公主分忧。”
李长安感慨:“要是我的几位好友能与我同行就好了,我有几位好友善写诗赋,必定能将我的微末功劳写入诗中。”
少数族群出身、打仗不错但是真搞不懂诗赋的赵国珍默不作声悄悄驱马远离了李长安。
……
“岁暮百草零,疾风高冈裂。”
杜甫牵着一匹瘦马,走在道路上。
前段时日他和他先前那些“友人”渐渐断绝了关系,孤身一人在长安城生活也寂寥了下来。
今日好不容易提起兴趣,想到这个时候友人别业中的菊花该开了,想要上门去讨一杯酒喝,便牵着马出了长安城。
只是行到半路,路两边的风景却着实让杜甫没有兴致再去拜会友人。
长安城内尚且能维持勉强的繁荣,长安城外却已经萧瑟无比。杜甫出门没走多远,一转小路,便在路边看到了两具尸体,尸体已经腐烂了小一半,上面满是白色的蠕虫。
那两具尸体上连衣服都没有,衣服值钱,早就被人扒走了,只留下没有价值的尸体在路边腐烂。
今岁炎热,又迟迟不下雨,四处都出现了流民,此事杜甫知晓,可他一直不出长安城,却不知道长安城外已经到了如此地步。
死在长安城内,尚且有人收尸,死在长安城外,便连收尸的人也没有了。
忽然,杜甫停住了脚步。
他的面前出现了一队役夫,他们拉着车,车上是摞成小山的布帛,几个小吏跟在他们身后不停催促他们快些。
看着方向应当是要把这些布帛运入长安城里。
不知怎的,杜甫便忽然想到了那两具被扒干净的尸体。
运入长安城的布帛无数,却还有许多人到死连裹尸布都落不着。
“彤庭所分帛,本自寒女出。鞭挞其夫家,聚敛贡城阙。”杜甫喃喃道。
权贵每岁都能分到大量的布帛,那些布帛都出自贫寒妇女的手。可她们的丈夫和公公,却穿不起衣服还要被鞭打绳捆,把布帛一车车运进长安城。
杜甫长叹一口气,牵着马往长安城走去,他今日实在是没有心情再出门了。
这大唐这长安啊……
鬼使神差,杜甫又走到了宣义坊,右手边便是杨国忠的相府。
李龟年的乐声,往日是杜甫最爱听的,今日他听着却只觉得刺耳。
一车车的酒肉被貌美如花的婢女端着如流水一般流入相府朱门。
相府中的人能够吃完这样多的酒肉吗?
杜甫站在相府不远处,盯着那朱红色的大门,只觉得荒谬。
长安城外有无数人饿死路上,连收尸者都没有,而最应当操心国家社稷的宰相,却在长安城内大肆宴请宾客,数不尽的酒肉运入那朱门中……
一道哀痛的声音响起。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无数道慷慨激昂的声音响起。
“诛奸臣,清君侧!”
七月初一,安禄山于范阳起兵造反。
口号为“诛奸臣,清君侧”!
——百姓凄厉的哀哭与上位者再难压抑的野心共同揭开了乱世的帷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