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片刻之后,胤奚被赶出来驾车,靴子上多了个脚印。
玄白笑得很大声。
好在一直到大年夜,家里家外都风平浪静。除夕守岁,谢澜安收到了好几份压祟钱,破天荒玩了几把摴蒱,把阮伏鲸赢得回不过神。
常乐作为阮氏的外家女,今年为了谢澜安,在家猴儿一般闹了爹娘几天,终于得逞地留在外祖家过年。一身新靴新裙的小娘子路过战局,为已经成为她头号偶像的谢澜安大吹大擂,使劲羞臊大表哥:“我表姐双陆围棋天下无敌!你敢跟她玩!”
阮伏鲸不信邪,横眼看见一旁低眉顺眼的胤奚,拉着他再玩……阮公子身边的小厮愁眉苦脸地回屋取了两趟钱。
新年仍穿旧衣的胤奚无辜地拢过钱堆,不好意思道:“我不大会玩。”
过完初五,谢澜安告辞动身。
回京之前她还要去趟西府,与二叔会一面。
除了老太太在家中抹泪,阮家一大家子人到渡头送人。阮碧罗被老夫人强硬地留下了,一是说母女多聚一聚,主要是老夫人不想让这一根筋的女儿给做大事的外孙女添堵。大舅母在细密的朔风里挽留:“走得这样仓促,不如再留几日吧?”
阮厚雄手掌搭在夫人肩头,“澜安在咱家过了年,不陪亲家二爷过个元宵说不过去。”
说着,他指挥仆从,将送给谢逸夏的七坛美酒及其他年礼搬到船上。
好事成双,一般来说没有送礼送七的,阮厚雄意有所指地乜视谢澜安身边的白衣郎,“原本要送十坛。”
胤奚以眼观鼻,是那清风霁月的正人君子。
楚堂和靳长庭手里还有几项事务没有理清,暂且留在这里收尾。谢澜安从人群中对上阮伏鲸的视线。阮伏鲸已上书请表,请缨去青州做守将,元宵节后只怕也要动身了。
守治青州是她的目标,也是他的志向,二人相视一眼,尽在不言中。
而后谢澜安点了点围着狐狸领羽氅的常乐,与静静窈立的阮四娘:“待我回金陵后,便派人来接你们上京。”
这是年前她与二人商议好的,她对外宣称的理由是需要这两个妹妹进京帮个手,至于帮什么手,天机不可泄露。
阮二爷这回出乎意料地没有拦阻,大概是想着土断左右已经不可更改,阮家已经上了谢澜安的船,这位御前红人愿意提携女儿,四娘说不定还能得一份造化。
反而是阮姨母不舍得闺女远行,眼下又向常乐确认一遍:“阿乐你想好了,你是订了亲的人,你拍拍屁股走了,要云家郎君等你吗?”
常乐上来挽住谢澜安的手臂,笑眼伶俐动人,晃着脑袋瓜说:“他爱等不等呗,我还没成亲呢,就要锁在后宅里不成?是真名士自风流,去留由己不由人,表姐教的!”
她没教。谢澜安顶着姨母的目光保持笑意,小姑娘红口白牙,有扯虎皮拉大旗的天分。
沿岸更远处的长亭,有百姓自发地聚在这里,向这位女子御史送别。她来此二个月
,打击豪族,整顿田地乱象,改换的是千万底层小民一生的命运。
百姓们不敢靠得太近,也知道自己人微言轻,报答不了什么,但以后逢年过节都会在佛祖前念谢御史的好,祝祷她长命百岁。
其中一个额缠麻带的年幼孩童,冲着帆船的方向,对那个为自己爹娘唱过挽歌的哥哥,以及他身前神仙似的女郎遥遥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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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几日都是水路。
胤奚练出了酒量,却还是拿晕船没办法。原以为这样一来他便能老实些,谢澜安却忘了生病的小孩最缠人。
他也不做什么出格事,谢澜安在舱室一手拈笔在纸上勾勾写写,草拟明经策试的题目,没什么精神头的胤奚便牵住她左边的衣袖,不打扰她,也不让她走。
来时的路上有阮伏鲸、有楚堂,都是与女郎年龄相仿的青年俊彦,所以胤奚的心总不是满的,好似这江水摇摇荡荡,无根的浮萍在上面飘。
当然了女郎绝不会对他们有何想法,他们又不如自己会迎合女郎的喜好、不如自己香、不如自己会让她快乐……但女郎不是也赞扬楚堂,会叫他的表字么?何止是楚子构,还有与她知音相交的文良玉,乐山乐山的,叫得好不亲密。
还有金陵城的郗大公子,他与女郎的默契更不是别人能够比拟的,二人还共养过一只海东青。
就连何羡,也是女郎亲自招揽,给了他自由出入藏书楼的权利。
英才俊彦尽入囊中,如众星拱月辅弼女郎,是当然之理。
他不小心眼,胤奚目光不知第几次落在谢澜安的檀唇上,那是女郎尚未向他开放的领地,他不贪心。
“女郎,回头请为我铸一把刀吧。”在谢澜安撂开笔活动肩膀的空当,他开口说。
谢澜安在给女卫们打兵器的时候,留了一堆边角料给胤奚,别看是边角料,却也是顶好的材料,只等胤奚自己决定用什么兵器,再交给匠人锻铸。
她记着这件事,看了他一眼,听胤奚又道:“你给它起个名字。”
这句话咬字有点重,一双漆黑的眸子执拗地望着她,真有点像没糖吃的委屈巴巴的小孩子。
怎么的,她尽天在这儿陪着他,有几次出去连情窦不通的宝姿看她的眼神都不对了,他还委屈上了?
谢澜安一晃神,想起些旁的事。
胤奚久久等不到答复,也不着急,倾身挨在她肩头,慢条斯理地咬弄洁白的耳垂。
密闭的船舱中不能烧炭,两人身上都披着氅衣。胤奚往前一扑,肩头的外衣便顺着布料丝滑的里衣坠了下去,落在席上不起尘,像半圈巨大的白狐尾,圈出一个衣带不好好系紧的绸衫松散的人。
谢澜安倏地仰起下颔,前颈紧绷,喉结上留下一点晶亮的水渍,搔不着地痒。
是某人做的恶。
真乖觉啊,润物细无声地摸索,知道什么方式会让她舒服,于是乐此不疲。更要命的是,他不闭眼,每亲一阵就抬头,用那种难以自拔又自虐般
打断自己、只为看一眼她表情的眼神,迷戾地望着她。
谢澜安的氅衣也无声掉了,垫在身下。
清冷无欲的神色遗留在她微红的眼角,摇摇欲坠。荼蘼花的香气近在咫尺,胤奚赴身自献的姿态如倾压又似匍匐,在他的手攀上她纤韧腰肢的同时,谢澜安一根手指抵住胤奚的唇。
她攒着灵台的清明,不露声色平复作乱的呼吸,问话不失条理:“你离得太远我会做噩梦这件事,明明知道,为何从来不问?”
绯红早已沾满胤奚的脸,他看似跪屈着一条月退俯在谢澜安身上,其实只是隔空,一只袖管还遮在小月复前。一朵两朵烟花在脑子里乱炸,耳中惺惺响,半晌,他才听明白女郎的话,有些惊讶,闷掉一声低口耑:“原来女郎知道了。”
他如今不会再因醉酒而忘事,但之前喝醉后的记忆确实不记得了。谢澜安忽然有些可惜。
以后见不到小郎君迷糊撒娇的样子了。
“不想让你想起不高兴的事。没什么好问的,我守在女郎身边就好了。”
胤奚不觉得这是什么值得他自鸣得意的事,就着那僵硬的姿势挺了两口气,小声问:“还能亲么?”
谢澜安敲他一记栗子,扒拉开他,坐正身子整理衣襟,“你就不觉得离奇?”
胤奚遗憾地叹了口气,隔了一会儿,拿开身前的衣袖,抬手帮她把一缕发丝抿好。“禀报女郎,我家祖辈从事的行当,多少会遇到些玄乎事情。也许……女郎上辈子救过我吧,这辈子女郎又救了我一回,这是老天告诉我不报恩不行了,所以,这世上才有了胤奚。”
谢澜安沉默须臾,眼底蕴起渺茫的雾沼,弥漫后笑笑:“搜神记看多了吧。”
一舱静谧,胤奚眼波汹涌:“那我有刀吗?”
“有好刀。”
谢澜安看见听到这句话之后的小郎君,眼里泛出心满意足的笑意,星子似的亮。他原本松垮的衣衫,在胡闹过后更是大大方方散开了不少,开在雪里的樱豆若隐若现。
谢澜安没有预兆地探进去,胤奚惊异地抬起头。
容许他得寸进尺,并不是一味宽纵他,她没那么多好心。她的手是抚琴的手,最擅轻揉慢捻,看着他因惊喜和难耐艰难地闭紧嘴巴,看着他从她掌心下开始烧起,蔓延到锁骨,一瞬就能涨红整张脸,谢澜安心中会有种隐秘的快感。
她把人摁倒,对着白皙的脖颈,以牙还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