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0 章(2 / 2)

场面上滴水不漏的人物,黏起人来像妖精附体。谢澜安挥扇子扇他睫毛,想了想问:“买了这个,家当就不剩什么了吧?”

胤奚坐直身体,很有交代家底的自觉,点头说:“女郎收留我。”又问,“这扇子,还能入眼?”

谢澜安当下没回答,只是这日午食后,玄白抱着自己的脑袋回到后罩房。允霜问他怎么了。

玄白龇牙咧嘴:“主子叫我去,拿扇子当当当敲了我七八下,我还以为自己又嘴欠了呢,结果主子说,扇子挺趁手!”

·

接下来的主司答拜按部就班,进士答谢座主时,荀尤敬欣慰地望着这些俊才,特别提起莫要忘了谢含灵才是首倡策试之人。饮水思源,方是君子之道。

到了参谒丞相时,王翱却闭户不出。

想想也是,当初他和谢澜安打的赌江左皆闻,如今三甲中真有女子得中,这位三朝元老是能厚着脸皮赖在丞相之位上呢,还是舍得挂冠赋闲呢?

进退维谷,只能用拖字决了。

谢澜安却不容他装死。隔日,廷尉一道奏折呈到御前,是关于洪尚书家眷被害一案有了结果。

那名仵作已经招认,涂改验尸卷宗是受了大理寺少卿的指使。当年的大理寺少卿,而今的大理寺卿,也在校事府的审问下指认了老师王翱。

“不止如此,”谢澜安举笏进言,“此前赴考女学子在上京路上,多个郡县出现了伤人害命之事。涉案的乡绅官吏缉拿上京,一并严审——李大人。”

“启禀陛下,”廷尉李枭出列,躬身道,“这些地方官绅勾联成网,受捕后含糊其辞。臣领着手下将人分开审问,有的抵死不认,有人仿佛极为惧怕什么,宁可碰墙自戕,也不愿交代实情。

“却有那南梁郡的府尹,受不住良心谴责交代,阻挠学子上京,是受了丞相府詹事邓冲八千两纹银的贿赂,示下他如此作为,现脏银已获,还有画押的证词。”

大殿上的臣工听到“受不住良心谴责”一句,面色各异,心说换成“受不住大刑伺候”还差不多。

不过到了这节骨眼上,明摆着谢家要和王家秋后算账了,没人敢替王翱说情。

八千两银子,谢澜安想,她家小状元不过得八十两赏银,还花得紧巴巴的,王家家大业大啊。

她绝口不提打赌一事,抛出这两桩实打实的罪证,就足够让老丞相喝一壶了。

皇帝果然召王翱御前对质。

王翱更不露面了,他教王道真上书,自陈重病在府,难以离榻,且校事府行事多屈打成招,那画押供词当不得真。

可随即,新科三甲进士楚清鸢突然伏阙上书,揭露太学博士魏冉与王氏勾结,在大考前意图收买他,为王氏效力的内幕。

这下子触及了皇帝的逆鳞。

陈勍被外戚与世家掣肘多年,盼的就是这一届寒生上位,清清白白做他的天子门生,无党无派只有君。清流清流,不清何以成流?若是连这些书生都被世家染指,那推行策举又有何意义?

楚清鸢的文辞又一向具有煽动性,轻易切中了皇帝的敏感之处。他在朝会上大怒:

“丞相经世老臣,竟把手伸到太学之中,这是要欺君、还是谋君?他又是真病,假病?若真病了,趁早交印待罪,否则欺瞒君主,罪加一等!”

若非看在谢家同住在乌衣巷的份上,盛怒之下的皇帝只怕要派兵去拿人了。

“楚清鸢的反应够活络。”家主下了朝,大家在文杏馆一道商议。

谢澜安换了身常服,给福持剥金桔。百里归月披氅挨在薰笼旁,手边压着一封封如敕从浮玉山寄来的贺信,接着方才的话说:

“先忍辱,再趁着女君向王家发难,向皇帝表衷心,这出头的机会找得准。”

“嗖”地一声,廊上带着小扫帚和谢方麟玩投壶的胤奚一箭正中壶饵,箭羽震颤,隐含薄戾。

“围师必阙,而今逼得王氏入了绝地,须防困兽咬人。”他的眉眼在霜风里崖岸冷峻,“王氏这些日子一直不露面,只怕静无好静。”

小扫帚仰头看了看他,反正是不怕的,颠颠跑去把去了箭头的箭杆收回来,胡乱往壶口投掷,乐此不疲。

“现下已有动作了。”楚堂手边也有一封信,封皮上署名韩火寓,不用拆开就知道是师兄写来骂他的,他也不敢拆。楚堂叹了口气,“近日京中起了谣言,质疑新科第一成绩不实,要求朝廷重新铨试。”

这便是要搅浑水了。谢澜安将剥好的最后一个金桔放在盘中,洗了把手,甩落指尖水珠。

“使这种雕虫小技,是姓王的没明白一件事,此时挂印才是王家最好的体面。非要等到年关难过,就没处烧香了。”

“质疑我,便是质疑荀夫子的公正。”胤奚不以为意地盯着壶口,手腕抖弧,投出箭枝,冷淡神情与谢澜安如出一辙,“我若同意复试,才是轻侮了考官。谁质疑谁举证,若无证据,便是蓄意构害朝廷命官,御史只管弹劾。”

·

王家当然没有证据,王道真走进父亲房中,短短半个月时间,他的两鬓已现斑白。

他心焦地唤了声阿父,“谢家不接招啊!现在朝中无人敢为咱们声援,那些门生……都是些见风使舵的混账子!”

王翱今日没穿道服,而是一身玄色朝袍,他躬身给香案上的道祖像敬了三柱香,平静地说:“那两件事,去办吧。”

很快,丞相府那名被指证的詹事邓冲离奇死亡,线索也就断在了他身上。

这还没完,腊月初八这日,扬州多地掘出奇石,上面皆有“姚”、“姜”二字。太守火速将此异象上报宫廷。

姚者,女兆。姜者,女主。

“女主江山——”是时谢府一家人正围着食案吃

腊八粥(),?噻?????[()]?『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失手跌了羹匙,声音发颤,“王家自身难保便拉人下水,这是……这是诛心,要置含灵于不臣之地!”

胤奚放箸揩了下嘴角,目光深深一动。

女君、女君……

女君听了倒没有那么大反应,反而嗤声笑了,觉得王家思路真清奇,连这么偏门的反击都想得出,看来真是黔驴技穷了。

“他想置我于死地,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当初城外被胤奚挡下的那一箭,谢澜安一日都没忘记过。

她没耽误,准备进趟宫。谢策与胤奚同时起身,异口同声:“我——”

“你,”谢澜安手点胤奚,“吃完后去给福持讲书,顺便检查一下谢方麒的功课。”

教导荀胧原是她的分内事,但胤奚有孩子缘,她得懒且懒。说完又转向兄长,谢澜安笑了笑:“今日过节,阿兄该在家陪阿嫂和小宝,不用担心。”

可谢策心中不安,拉住她道:“我还是陪你去吧,自古帝王最在意天降之兆,万一皇帝当了真……”

“当真又如何?”谢澜安奇怪地反问,“我如日中天不是事实吗?权,我是不可能放的,曲躬自辩我更做不来。皇帝在庾太后手下隐忍了十六年,何为正何为乱他若还不会辨,这种滋味,就算他一回生二回熟了。”

功高盖主的道理,谢含灵比谁都懂,可事情总得有人做。

天下何人不惮她,她惧天下何人惮?

·

宫里也在过腊八。

皇帝听说含灵来了,特命御膳房再进一盅八宝豆粥,和颜悦色地让她尝尝。

皇帝如此沉得住气,反让谢澜安有些意外,如此一来,她便不好先提这事了。

宫娥接过她解下的外氅,谢澜安没坐下,站在地心端盏尝了一口粥。

宫里的御膳确有独到之处,这粥煮得稠而不烂,和家里是两样味道。

陈勍嘴角吟出一点笑意,印象中,这是她第一次吃御前的东西。

待她放下银匙,皇帝望着那张清丽冷绝的容颜,才不急不徐道:

“含灵放心,我识得真伪。你这边费心搜集王家罪证,那边就冒出个邪石妖字,还能是何缘故,自是王氏的金蝉脱壳之计。”

“陛下宸心慧断,臣感激不尽。”谢澜安拜了拜,“王氏专擅朝政多年,敢如此玩弄圣心,实是目无君主。臣一身之清白不要紧,却不忍见天威遭人践踏。”

“是了,不日便是新年,难道这种倚老卖老的人,还要留到过年吗?”陈勍顺着她的话说。

陈勍不傻,正因他不傻,才会对拿他当三岁小儿哄的奇石之说恨得牙痒。“然王翱守府不出,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谢澜安隐约动了下唇角,“臣以为,真病假病,派御医看一看便知道了。”

“甚好。”

“……娘娘,窗边风冷,陛下方才说了会回来陪娘娘的,您还是莫站着吹风,保重龙胎要紧。”

() 永宁宫的大宫女走到倚窗相望的成蓉蓉身边,轻声劝说。()

???葶?偛??衟?虎?????誘?魎湭??祙?窘し?虎????_靺??

?晏闲提醒您《换回女装后全京城追悔莫及》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从侯府陪嫁来的宝兴却忍不住道:“陛下陪娘娘用膳到一半,一听说谢大人进宫,便急匆匆到前殿去了……之前,还几次让娘娘请谢大人入宫说话,陛下是不是……”

“住口。”成蓉蓉吓了一跳,“怎可妄议圣上?谢大人虽为女子身,却是外臣,也不是你等能非议的。”

可虽是外臣,却也是女子身。

成蓉蓉说完,仿佛自己都不能尽信,捂着隆起的肚子,失神地蹙低双眉。

前殿暖阁,议定对策后准备告退的谢澜安,忽听陈勍问:“含灵,你会永远辅佐朕,对吗?”

谢澜安回过头,看见陈勍在明窗下灼如春色的隽秀笑容。

她顿了下,少年看似持重,其实对于这女主之说,内心也并非毫无动摇吧。

谢澜安回以无懈可击的笑容:“自然,陛下圭壁金璋,天资绝异,谢含灵非明主不佐。此誓南淮北洛共鉴,矢志不毁。”

甚好。陈勍看着谢澜安走出暖阁,她和王翱老儿到底是不同,王翱从未将他这个乳臭小儿真正放在眼里,谢含灵却至少愿意演出十分的忠贞,让他放心。

当日,宫中向丞相府赏下节礼,并遣了一名御医去诊治丞相的“病情”。

如若察出他是装病,便为欺君,可若拦着不让诊脉,又是抗旨。

好在这名韦医丞,正是王府秘密安插在太医署的人。王道真见是自己人,便放宽了心。

韦太医装模作样地为王翱听了听脉,便道:“老丞相确患重症在身,这是卒中(*中风)之兆,不宜挪动见风。”

说着敷衍地在王翱手臂下了三针,便回宫复命。王道真笑悠悠地与其交换个眼色,尽在不言中。

谁料当晚,王翱突然身发高热,继而半身发硬,嘴角流涎,竟真应了卒中的症状。

而王道真自以为牢靠的那名太医署心腹,此时正两股颤颤地跪在御前。

早查出他那点猫腻的皇帝面容被宫灯映得若明若暗。他越是不语,地上的韦太医便越是心慌。

良久,陈勍开口:“既往不咎,这一桩算你功过相抵,过后便告老还乡吧。”

韦太医如蒙大赦,千恩万谢地叩首。这些年他没少做王家的眼线,也没少收丞相府的好处,可说到底天子才是捏着他性命的人。

那三针,是他祖传的断魂针,足以让王丞相余生瘫在榻上了!

等王道真在家中想明白个中关窍,后背冰冷,几欲呕血!深夜的王府乱了起来,几房亲眷子女涌到上房,哭成一团。

王翱躺在榻上,身僵难起,便溺横流,听着那哭声,艰难地咬牙吐字:“想我……纵横庙堂一世,竟被一、一黄口小儿算计……还有谢、谢……”

还有谢含灵,这毒计本就是她的主意。

既然你喜欢装病,

() 那我只好送你一程了。

而且,她并没打算让王翱舒服地过完余下的日子。

谢澜安找来谢方麟和几个开蒙小儿,令他们背熟百里归月的中举策文,每日站在谢府门口,对着邻府的高墙大声朗诵,好给那身不能动、口不能言、看轻女流的丞相大人解闷。

小扫帚觉得终于自己有了用武之地,这种事,靠谢方麟那温吞吞的语调怎么行?她自告奋勇说“我来”,每日捧着纸朝对街大声诵读。

王翱一生骄傲顺遂,晚景哪受得住这般侮辱,偏偏他腹有千言,一字都道不出口,气郁攻心,汤药不进。

终于在腊月二十三病入膏肓,断了气息。

乌衣巷半条巷子被白幡覆盖的时候,朝臣愈发忌惮谢澜安。

只因朝中秘闻,王丞相不是病死的,而是被谢澜安每日遣小儿背书挑衅,活生生给催死的。

听说丞相去时,那双眼还不瞑目地睁着。

王府大办丧事,谢府却红绡帐里。

昏暧的帐子中,胤奚的中衣堆在腰腹,赤着上身,乖乖坐在榻沿。谢澜安立在脚踏上,低头将袪痕生肌的膏药涂到他后肩的疤痕上,哄人般轻道:“不疼了。”

她的眼中却无怜爱,而是一种睚眦必报的冷漠。

血债血偿。她说过,不让他的伤白挨。

“那你多疼疼我。”胤奚握住满是药膏的手指,将人拉到自己腿上,温存地厮磨她柔颈,低哝:“女郎开心点。”

谢澜安失了下神,她手上刚沾过一条人命,且手段狠刻阴毒,胤奚这个时候竟还想着亲近她。

在她莫名的空当,胤奚已经贴上她唇,手指轻车熟路解开了她的衣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