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谓是不明也不乐。
不过也没关系,之前也没什么人叫她的名字。
再往前推一年,她是淮南国公夫人。
她今年三十五岁,但做淮南国公夫人,占了她人生中的十九年。
淮南国公祖上,跟李唐高祖李渊是兄弟,被封了蔡王。再往下一辈,跟太宗陛下就是堂
兄弟,本身府上没有任何功绩,爵位自然降等。
再往下传一代,跟高宗陛下亲缘更远,就成了国公。
祝明乐当然知道,为何淮南国公要跟谋反的越王李贞等人,
还不是怕被国除,就想着拼一把,若是有从龙之功,能把自家爵位往上提一提。
也不管也不顾,一头就扎进去了。
“娘子起来吧,今日不光是娘子第一日去教书,也是两位小娘子去念书的日子呢。()”
跟了她多年的乳娘,素习最喜欢念叨。
此时就边敦促她起床换衣裳边说个不停:“还好咱们这坊子,离上阳宫最近,娘子稍微晚起一点也不要紧。?[()]?『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说来,镇国公主想的真是周到,还特意划了一片……”乳娘上了年纪,对新鲜词的记性就差了些,此时卡住了。
祝明乐就接过来:“教职工住宿区。”
乳娘连连点头:“是,是!到底娘子是和离之人,自己带着两个小娘子,手里又有家财,到了这神都,人生地不熟的。就得跟熟识的娘子们住的近便,这才放心呢。”
周围住的都是与她情况相仿的,从前的‘李唐宗亲命妇们’,比另外去买宅,不知街坊四邻的情形,更令人安心。
其实原本,她们结伴到神都前,就曾约定过:哪怕多花些银钱也不要紧,大家尽量把宅子买在同一间坊子,尽量近些。
可这些事儿全然没用她们操心,安定公主早就都准备妥当了。
祝明乐坐到镜前去梳头。
从镜中就看到乳娘收拾了一半床铺,又停下道:“先不干这些没要紧的事儿了,我先去替娘子准备今日的衣裳,再去看看阿刘她们有没有给两个小娘子备好校服。”
就这样念叨着出门去。
祝明乐不由一笑:乳娘还是这么爱念叨,不过,如今的唠叨听来已经不让她郁闷心烦了——
曾经在淮南国公府,乳娘的念叨,都是带着眼泪的,苦的像黄连似的念叨:“国公虽喜眠花卧柳,行事又……但夫人也不能全然不给他一点好脸色看。”
“您到底要管管才好,若是这家私都要叫国公霍霍尽了,将来夫人可怎么过日子?”
“这淮南国公府,庶子庶女十多个,偏生夫人就没有个一儿半女,将来怎么办呢?”
这还是头几年,后来她过了三十岁,乳娘反倒不太敢念叨了,怕戳她的心,只是私下里有擦不干的眼泪。
是。
她没有儿女。
方才乳娘提起的‘两个小娘子’都不是她的孩子。
说来……祝明乐对着镜子想,她进入淮南国公府,也不是没遇上好人:还好有婆母,当年的郡王妃,在支持皇后封禅泰山祭祀地祇的奏表上,也带上了她这位儿媳妇。
那时候,她还很年轻,有些懵懂地跟着上书,跟着圣驾到泰山。
远远地看到了那个与皇帝一同祭祀封禅的武皇后,也看到了参与祭礼的唯一女相姜相。
() 她记得那天(),阳光很好。
后来婆母不在了?()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这府上就更是乱成了一锅粥,她懒得管,当然也管不了。
*
“母亲。”“舅母。”
两个小娘子进来给她问好,祝明乐含笑道:“快去用早膳吧,用过了好换校服。”
这两个孩子跟她都没有血缘关系。
一个是淮南公府的庶女:淮南公是个喜新厌旧之人,带回府里的姬妾新鲜劲过了就不管了。这孩子出生母亲就去世了,祝明乐其实不爱养孩子,但没法子,用乳娘的话说,她不管这孩子绝对长不大。
而另一个,则是她病逝的小姑子的女儿:说来也令人心酸,一个女人临去前,要托付女儿,发现丈夫靠不上,有血缘关系的兄长也不靠谱,最后就托给了虽无血缘但素来交好的嫂子。
“若将来,这家里要把孩子的婚事‘卖了人情’,念在过去多年相处的份上,嫂子好歹帮这孩子说句话。”
祝明乐至今还记得这句话。
于是她离开长安前,带走了这个孩子。
自然,这过程并不容易。那程家虽然破落了,也确实不在乎一个女娘,但不代表能让人轻松带走前一位夫人的女儿。
还是镇国长公主府的女官出面有所震慑,程家也觉得女孩子去‘念书’,说不定能攀上什么高枝,才放了人。自然还扬言,以后要来洛阳看孩子的。
当时就给祝明乐烦的要命。
还好,离了长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也渐渐在她心头淡去。甚至再想起程家人,也不那么烦了,还有种‘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会有办法的感觉。
毕竟,她现在是学校的老师,如安定公主所说,教职工有什么工作和生活上的困难,可以找领导和组织。
她的领导有镇国安定公主、有大司徒、更有……圣神皇帝。
似乎,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两个小娘子都走到门口,其中年纪更小的那个回头问道:“母亲今日想喝甜粥还是鲜肉粥,我先给母亲盛出来晾着。”
看着这孩子,祝明乐又想起:去岁圣神皇帝(时为天后)下旨,她们可以和离出户后,她曾壮着胆子上书,请旨带走这个国公府小九娘。
而圣命批准后,淮南国公竟然还来寻她,跟她道:“我原来不想再见你,毕竟你此时和离脱身,简直是无情无义!”
“但你既然肯带走一个孩子,带走我的骨血,可见也不是全然无心肝。”
“这样吧,你别带小九娘,你要不跟天后上书,带走七郎……”
祝明乐当时正坐在窗边炕桌上算账,闻言就就把桌子掀了。
是真掀,笔墨纸砚滚了一地(后来她心疼她的好墨来着)。那也是她第一次痛痛快快把话说出来。
“你有病吧!你知不知道,正因为有你一点骨血,我还犹豫过,要不要带走小九娘呢!”
淮南国公目瞪口呆。
随后她就将人赶出去了,两人再未见过。之后淮南国公府的男丁举家流放,她也没去送。
但是,这件事她至今想来都后悔。
不是后悔那一句话,而是后悔当时赶人太仓促了,没有组织好语言多骂两句!
她的十九年,就这样过去了。
像是海水流过,只剩下一地掺着砂砾的苦涩盐粒。
*
祝明乐带着两个孩子出门之时,还遇到了邻居也出门。
不过,不是与她一起从长安来的娘子们。
而是——
祝明乐笑着打招呼:“宁镇将。”
宁拂英也笑应。
说来英国公府虽然在神都有宅子,但因女儿常年住在镇国安定公主府,家中宅子也没怎么收拾,故而宁拂英从辽东回来后,也没有回去,倒是申请就近住在了教职工宿舍。
而有位从辽东归来的,还打过胜仗的女将军做邻居,不得不说,让祝明乐更有安全感了!
“一起走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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