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蕃国俗 姜沃:一天也不想呆了。……(2 / 2)

大唐的吊祭文书早已送到吐蕃新赞普处。

相当于唐使吊祭一事已与吐蕃完成了官方的交接,此时来走流程。

如何能容吐蕃朝臣在这儿挑肥拣瘦,一会儿想临场换人吊祭,一会儿又要暂停等他去请示能做主的人。

简直滑稽。

吐蕃朝臣再想拦阻,跟随使团而来的唐军已然以手按刀——祭堂前见刀光不吉,已然是给吐蕃留了最后的选择余地。

若再拦阻正使祭拜,就要动兵戈了。

剑拔弩张间,一直肃立在旁的文成公主对吐蕃朝臣道:“退下!”

然后换了吐蕃语,语气肃然对那将军说了几句。

译语人在旁低声翻译道:“公主在说‘先王祭堂何以放肆’。又道‘先王当年迎娶大唐公主,执子婿礼,称永修其好,如何今日拦阻唐使祭拜。’”

吐蕃朝臣看起来依旧不甘不愿地退下了。

姜沃只静候文成公主话尽,便径自诵起吊祭文。

甚至还是符合语文课本要求:有感情的背诵全文。

吊祭礼毕。

姜沃终于能走到文成公主面前。

“公主,臣奉陛下诏书至此,迎公主归国!”

*

时隔多年,姜沃再次与文成公主对坐。

她坐在毛毡之上,双手接过文成递过来的羹酪。

文成的神色已经恢复了平静,她望着姜沃道:“我早知赞普病逝,必有使团会来。也曾想过许多次,他们会给我带来什么旨意。”

“应当是恩赏吧。”

“厚赏我愿继续留在吐蕃,为两国修好。”

“若是运道好些,朝上有熟知吐蕃殉葬事,又愿意为我这和亲之人性命安危提一句的朝臣,那说不定会是一道令我归国的诏书。”

但……

文成心中一片平静:但即便有这样一封诏书,我也应当拒绝,依旧自请留在吐蕃。

因她没法确定这封诏书背后,朝廷是真的有心要迎她归国,还是只以此诏书为恩典,依旧希望她留在吐蕃。

应当是后者。

文成从来很清醒。

她并非帝女,只是宗室女,朝上所立能决定她命运的朝臣与她俱无干系,又何须要为她考虑,迎她归国,那还要费心考虑如何安置她这样一个‘公主’。

不如她留在吐蕃,继续做一个唐与吐蕃交好的牌坊。

因而文成望着姜沃,笑容依旧很坚强:“太史令是来如约探望我的吧,我很欢喜。”又问道:“我之前请阎画师画了一张小像送你,不知可有收到?”

姜沃取出交给文成公主。

她低头看了好一会儿这幅小像,见画上姜沃是身着绿色官服,又想到她如今已官至太史令,必是换了绯袍。

文成心道:可惜此番她前来吊祭,只能素服。

真的,很想看看,她绯袍是什么模样啊。

可惜……

文成细致将画收起来,面上又是一如既往的坚强之色:“太史令有心了。”

“还请太史令替我谢过陛下恩典,有此诏书便是保全我性命。”

“但我愿此身长留吐蕃,为两国永修其好。”

姜沃一直在听文成说话,静静的做一个倾听者。

直到现在,才长叹一声。

所以,这次必须得她来。

否则,文成始终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为了她的聪明,为了她的审时度势,为了她会明辨事态。

姜沃想起她曾经说过的幼年过往——如何尴尬的位置上保全自己,这不只是她的本事,还是她从小的生活。

她起身,走到文成身边,从对坐变成了并肩而坐。

姜沃就看到她手指上有一点黑色的黛粉,应当是晨起黛面时粘上的。

她拿出身上带着的手帕,专注地替文成慢慢擦去这块黑色,然后才抬头望着她眼睛认真道:“文成,我不是来探望你的。”

“我是来接你回家的。”

这个‘贵壮贱弱,女子无及政’的吐蕃她是多一天也不想呆了。

文成,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