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琛雪的情绪有些低落,闷闷靠着萧徇不说话,萧徇侧眸看她,轻轻拍着她的背。
林琛雪觉得好了些,便缓缓坐了起来。
房间安静,气氛忽然变得尴尬起来。
林琛雪轻咳一声。
她现在可是个大男人,怎么能如此脆弱!
所幸,萧徇似乎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奇怪,静静垂下眸,又斟酒来喝。
林琛雪连续几杯乳酒下肚,白皙的脸都泛起红色。
夜深人静,月色如水,清辉散落在昏暗的房间内,给四周都染上一层静谧。
林琛雪抬头看着萧徇,眼神清澈透亮。
林琛雪:“五娘姐姐,你为何要在府内养那么多面首?”
若是以前,林琛雪只道萧徇喜好男色。
但现在林琛雪知道,萧徇断然不是这样的人。
萧徇并不回答,只是微笑着反问:“七郎认为呢。”
林琛雪盯着萧徇,忽然扶住案几,身体微微前倾:“你是想打消皇上的猜忌之心。”
林琛雪凑得近,声音压得很低,唇几乎要碰到萧徇的耳朵。
温热的鼻息扑打在耳畔,淡淡的酒味伴随着女孩身上的青梅香,浮动在鼻尖。
萧徇垂下眸,眼中闪过不易觉察的羞赧,又很快被一如既往的从容淡漠所替代,点了点头。
林琛雪知道,这种话十分危险,是不能乱说的,是以离萧徇特别近:“姐姐功高盖主,若是名望极好,皇上定会疑心你将来想干什么,但如果姐姐荒唐,皇上就会安心许多。”
萧徇言简意赅道:“有进步。”
林琛雪嘻嘻一笑,似乎听到萧徇的表扬很让她高兴:“皇上虽然惫懒,却很聪明。”
萧徇诧异,问道:“七郎何出此言?”
少女娇憨在林琛雪的脸上闪过,毕竟是豆蔻年华,就算是她掩饰得再好,也总会露出破绽。
林琛雪:“姐姐不过是皇上制衡太子的一颗棋子!”
话音未落,房间陷入一阵寂静。
林琛雪脸颊发烫,说道:“一国无二主,储君势大,必然会对国君不利,若是朝中有姐姐,则可以让太子忌惮!
一来,姐姐权势熏天,可压制太子,二来,姐姐握有兵权,又是皇上的外戚,若是太子谋反,姐姐则可以帮皇帝。”
林琛雪越说越激动,嗓音黏黏糊糊。
若是此时在看不出这是个女孩儿,只怕是萧徇的耳朵出了问题。
萧徇淡淡的看着林琛雪:“七郎喝醉了。”
林琛雪说着话,趴在桌上:“我没喝醉……我想……”
萧徇笑了笑,指腹摩挲过她的脸,逗她道:“你想干什么?”
林琛雪想到刚才萧徇手帕上的那抹猩红,心脏忽然抽痛。
她睁开滚烫的眼,伸出手,握住萧徇冰凉的手:“我想治好你的蛊毒……”
萧徇微微一怔
。
林琛雪实在是太困,说完这句话,便缓缓合上眼。
……
萧徇垂下眸,回握住林琛雪的手。
房间安静,月光倾泻而下,笼罩在少女如同霜雪般的侧脸上。
只有她们两人。
萧徇:“谢谢你,嘉乾。”
回应萧徇的,只有女孩匀净而绵长的呼吸声。
小面首很聪明,她仅仅只是教了一点,便能举一反三,分析问题也能一针见血。
她的讨厌十分鲜明,但又很不可靠,若是你做了什么帮助她的事,她便会忘记你的讨厌,一辈子记得你的好,用尽全力来报答。
十多年来,嘉乾依然如此。
萧徇从林琛雪刚出生时,便见过她。
那时候阿娘将她带到小小的婴儿床边,笑着逗她:“五娘,这是你夫君啊。”
嘉乾粉雕玉琢,仰着脑袋,愣愣的看着她,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
她十岁时,在林家住了半年有余,小嘉乾刚三岁,那么小的女孩子,不知从何处听来,她们俩曾有婚约,若嘉乾是男子,将来就要娶她。
嘉乾还小,不知男女之别,不知这场约定,因为她出生是个女孩,便让两府长辈们一笑付之。
嘉乾总是追在她身后,半是认真,半是逗她的喊她“卿卿”。
后来她跟随父亲去北境打仗,便离开京城三年多,从此再也没有见过嘉乾。
回京时,她惦记着那个总是跟在身后,唤她“卿卿”的女孩,有一次跟着长姐途径林府,忽然看到嘉乾被一个漂亮的丫鬟抱着,嘉乾依然那么黏人,紧紧抱着丫鬟的颈脖撒娇,叫姐姐。
后来政局天翻地覆。
她和长姐忙着复仇,逼废太子谋反,立宋王为新帝。
她权欲熏心,再也没时间关注嘉乾的情况。
那日在街头,她第一眼看到那唇红齿白的少年郎君,便认出了故人。
再次相见,已是初识。
多情的嘉乾,早就忘记了她。
只是她如今声名狼藉,自然不可能正常的与嘉乾重逢。
萧徇忽然有些烦躁,脑海里忽的出现一幅画面。
女孩只有三四岁年龄,含着泪,踉跄追着马车。
她将马车窗帘掀起一个角,看到妇人急得把女孩抱起来,用力打了她几下:“你追什么追?你夫君在这儿呢。”
那个眉清目秀的宋家郎君立在妇人身侧,笑着看着女孩,伸出手:“小七,你要我不?”
女孩伸出肉乎乎的小手,哭着说道:“我想和五娘回家。”
-
林琛雪早上醒来,发现自己睡在地板上,身上还盖着一床被子。
林琛雪愣了愣,吓出一声冷汗,急忙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确定衣服没有被脱掉之后,才慢慢的爬起来。
萧徇沉沉睡在床上,侧着身,身体蜷缩,头向内,呼吸沉又缓。
林琛
雪熟练检查了一下炭火,又帮萧徇掖了掖被角。()
在萧徇身边跟了将近一年,这些流程,几乎被林琛雪刻进了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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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琛雪知道,萧徇一般会睡到日上三竿。
并不是萧徇喜好睡懒觉,而是她夜里很少能睡着,只有清晨这会时间能短暂的睡会。
林琛雪自然不会打扰萧徇,拿了自己的铜镜,轻手轻脚的出了门。
林琛雪昨晚上喝的并不算多,自然记得自己和萧徇说了什么。
自己也不是酒后失言的人,昨晚上与萧徇说的,不过是些朝中时局,还有一些无关紧要的真心话罢了。
林琛雪出了萧府,径直来到苍蝇胡同。
苍蝇胡同里面住的都是些流民,工匠、乞丐、风尘女子,环境很差。
若是以前,林琛雪是断然不敢来这种地方的。
林琛雪绕了一圈,又问了许多人,都没有看到任何西夷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