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是这个形状、左臂位置吗?”店员看他这样,也不由上了心,“如果是左臂高脚杯的话,我确实只知道这么一个了,至于其他位置的刺青倒是挺多的,不过也都不是你画的形状。”
既然已经说到了这里,店员也不掩饰了,他向他们展示了下自己的后颈:“你看,比如我,我脖子后面的蝎子刺青,其实也是高脚杯的变形体,但既不是在左臂,也不是你画的那个形状。你要不去别的地方再问问?”
“谢谢……”诸伏景光犹豫了下,还是追问了一句,“我还是想再问一下,这位入江先生大概是什么时候会再来?”
“啊啊……你还真是……不愧是未来的警察,这么喜欢寻根问底,”店员挠了挠头,叹了口气,“虽然我也很想告诉你,但我这里也只是一家摩托车店,哪里会知道客人会什么时候来啊?”
“……这样啊……”诸伏景光垂头,整个人都陷入了低沉。以为有了结果却又在临门一脚时发现一切只是乌龙,一瞬间巨大的落差冲击到了他,让他的思维陷入了死胡同里。
降谷零再次上前一步:“那您知道入江先生的五金店是在哪边吗?”
“我记得好像就在附近吧……”
() “太感谢你了!”
五人走出了摩托车店,降谷零为他鼓气道:“打起精神来!Hiro!我们已经迈出了第一步,等周末,我跟你一起去五金店!”
“喂喂,为什么就你和诸伏啊,我也要去的啊!”松田阵平挑刺。
“什么?小阵平,你凭什么把我撇掉?”
“喂喂……”伊达航哭笑不得,“一起去吧。”
“谢谢你们……”诸伏景光真的很感动,之前也是,现在也是,明明是自己的私事,他们连情况都不知道,却还能这么上心,让诸伏景光都有些不知所措了。
四人没有催促,只是用明亮的、充满暖意的目光鼓励地看着他。
“我……”诸伏景光终于说出了心里话,“可我不想把你们牵扯进来,如果又有谁因此而死的话……”
“死不了的!”四人齐声道,“如果就这么轻易死掉的话,我们还当什么警察啊!”
“……”诸伏景光沉默了良久,最终笑叹出声,“真是的……从来没见过像你们这样的人,明明知道危险,还非要掺和进来。”
“你知道就好。”三人异口同声,降谷零虽然没有说话,眼中却涌动着笑意。
“我知道了……”诸伏景光停顿了片刻,整理了下思绪,终于将15年前的那充斥着铁锈味、伴随着黑暗、恐惧和绝望的一夜娓娓道来。
*
15年前,诸伏景光7岁,他上国中的哥哥当时去参加了森林夏令营。
那天,如同寻常的每个傍晚一样,他们一家三口在家中吃着晚饭,到了晚上7点左右,门铃响了。
——宛如丧钟。
出去应门的是他的爸爸,他不知道客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听到外面客人的声音越来越大,他妈妈察觉不对,走到门口去看来一下后,脸色就变了,立刻把他塞进了柜子里,并且吩咐道:“等我叫你,你才能出来,无论发生什么、看到什么,不要出声,知道吗?”
小诸伏乖巧又惶恐地点了点头,随着门被关上,他眼前的视野变暗,只剩下他自己心跳的砰砰声和他爸爸逐渐微弱的呻|吟。
好可怕……
他紧紧地抱住了自己,蜷缩成一团,昏暗的空间放大了恐惧和他就听到外面再次传来他.妈妈和那个男人的争吵声,但随后,他.妈妈的声音也消失了。
弥漫而来的,是那股浓烈的、让人莫名害怕的,铁锈味。
即使隔着一道柜子门,也依旧能闻到。
好可怕……
好可怕啊……
爸爸,妈妈……哥哥……
他瑟瑟发抖,透过柜子的缝隙看着男人握着刀,哼着奇怪的歌走进了餐厅,反反复复地用尖细的声音唱着同一句歌词,看着他越靠越近,越靠越近,最后在与他相隔薄薄一道柜门的地方,男人脚下一滑,“砰”一声撞上了柜门。
他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向后瑟缩着,甚至屏住了呼吸,唯恐自己的呼吸声会
引来男人的注意。
他不知道他会不会发现他,会不会拉开柜子门,会不会……用手里那把仍旧在滴着血的刀向他捅过来,那一刻,他甚至没有想到他的爸爸妈妈到底怎么样了。
他只是恐惧着、瑟缩着,后背坚硬的墙壁没有给他带来安全感,反而给他带来了更深的恐惧……如果这里能更深一点……更深一点……
他将手塞进嘴里,不敢看男人的脸,瞪着的眼睛却将对方手臂上那个特殊的花纹深深印入了脑海中。
——那是一个高脚杯模样的刺青。
在这个黑红两色交织的夜晚,小诸伏在浓重的血腥味和无尽的恐惧以及轻微缺氧中昏睡了过去,等他再次醒来已是次日。
反复的开门和关门声将他惊醒,在他惊恐的目光中,他面前始终紧闭着的、保护了他一整夜的柜子门最终被拉开,他莫名害怕得想尖叫,却失了声。
印入眼帘的是他哥哥。
他哥哥终于回来了……
“你还有个哥哥?”
“嗯,”诸伏景光那股恐惧中抽离出来,舒了口气,点了点头,“他现在在长野县当刑警。”
“原来如此。”伊达航问道,“那你哥哥有什么线索吗?”
诸伏景光摇了摇头:“我当时患上了轻微的记忆丧失症状和失语症,我哥哥没能从我这里得到任何线索……”
他的失语症还是遇到了Zero之后才好转的,他回忆起当年那个金发男孩鼻子上贴着创可贴,带着捕虫网一本正经地劝着自己“说出来会更轻松哦?”,他脸上的神色就放松了一些,而注意到他神情变化的降谷零也弯起了嘴角。
“凶手唱的歌词中,提到的有里是谁?”既然凶手提到了有里,那一定是跟有里有关系的人才对,说不定能顺着这个线索找到犯人呢?
有里……
“她是我在长野县时的玩伴,后来因为生病去世了。”
“她姓什么?”
诸伏景光也知道这个问题很关键,但无奈的是:“我一直是叫她有里的,现在已经完全不记得她的姓氏了。”
“你哥哥认识有里吗?”
“我之前问过,但他当时上国中,对我的童年玩伴也并不清楚。”
众人很遗憾,又重整旗鼓:“那你跟你哥哥说了刺青这件事吗?”
诸伏景光摇了摇头:“最近我才想起很多事,我本来想自己先用警察的视角来明确判断当时到底是什么状况,然后再将这些情报告诉哥哥,让哥哥帮我看看我的分析对不对。不过,从今天的情况来看,我可能需要先跟我哥哥聊一下。”
刚刚在向四人说起这段往事的时候,他虽然再次体会到了那股恐惧感,但也回忆起了更多的细节,而且,是熟人的话,说不定哥哥那里会有更多的线索,尤其是在唯一的嫌疑人入江,很大概率不是凶手的情况下。
已经十五年了……他不能继续拖下去了。
“确实,你哥哥的年纪比你大一点,说
不定他还记得当年跟你们家往来的人员。”萩原研二赞同道,“现在打也行。”
“现在啊……”他犹豫着摸出手机,缓缓按下熟记于心的号码,听着电话接通前的嘟嘟声,竟有了一丝紧张。
“景光?”诸伏高明沉稳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谁也不知道他其实心里也在担心弟弟这么晚打电话给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这么晚打我电话是有什么事吗?”
乍然要与自己哥哥电话联系,诸伏景光也有些害羞,他搔了搔鼻子,在几人的催促下才道:“哥,我……我最近回想起了很多小时候的事。”
诸伏高明原本温和的丹凤眼一凛:“你是说?”
诸伏景光将之前的事又描述了一遍,着重提到了手臂上的刺青图案和位置:“哥,我们家有认识这样的人吗?”
诸伏高明沉默了片刻后,问道:“你当时看到的是酒杯图形吗?在左臂?”
“对。”
“我知道了。”诸伏高明道,“如果是刺青的话,我当时是国中生,对父亲的人际往来了解的不是太多,只知道有个经常来找爸爸的人姓外守,但他有没有刺青我就不清楚了。而且我要提醒你,我们家以前的那栋房子不是日式的,而是西洋风格的装修,并没有什么墙柜。”
“咦?”
“你当时受了刺激,可能不太记得了,但是,我是在衣柜里找到的你,那个衣柜是向外开才能开的。”
“向外……”诸伏景光陷入了迷惑中。
“不要急功近利。”诸伏高明叮嘱了一句后,就挂掉了电话。他看着逐渐暗下去的屏幕,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自己的弟弟也逐渐长大了、可靠了。
真不错。既然如此,这件事就当是一个锻炼吧,想必如果父母知道了,也一定会很欣慰吧。
“种其因者,须食其果。”他望着窗外,喃喃自语。
而另一边,听到了关键词的降谷零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外守……?
这么巧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