揉揉爪子, 宝贝丢的粮食还不够哦,再投喂投喂小动物吧!虽然人们不会承认, 但明星狮子和一般狮子的待遇是大不相同的。大猫迷会通过各个渠道搜索明星狮子的最新资讯, 关注它们有没有失踪,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和牧民发生领地冲突……不至于像一些名声不显的狮子一样从失踪到死亡都没人发现。
安澜第一次尝试互动是在排除陷阱后的两天。
那时护林员队长带着另一个小组来巡逻, 等他们穿过水坝、走进北区, 她光明正大地跟了上去,保持着五六米的距离。一开始队员们有点紧张,时不时会去摸摸手里的武器,等安澜跟了两次、三次, 她的名声就传开了。
有了护林员做铺垫,安澜在一次狩猎过后做了一个新尝试:她开始回应自己的名字。每当有游客呼唤“图玛尼”,她就会通过甩尾巴、转耳朵和短促的吼叫来应和,有时还会走到车边上,用尾巴轻轻拍打外壳。
没人觉得奇怪。
毕竟许多人工饲养的大猫都认名字,当碰到一头通人性的野兽时,游客当然也倾向于认为它是被救助过或很聪明, 谁能想到它是被穿了呢。
等几个视频传出去还上了好几次推特趋势, 久而久之, 人人都知道保护区里有一头亲人的狮子,点名要看她的人越来越多。
雨季尾巴, 工作人员给她戴上了无线电定位圈。
赶来安装的是兽医和项目组研究人员。按照规定, 他们原本应该直接对安澜进行麻醉,但熟知动物麻醉风险的赵博士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措——他想看看这头亚雌的底线在哪里。
当志愿者试图阻止时, 赵博士拍拍对方的肩膀, 说出了这么一番话:“我干这行有三十多年了, 孩子。相信我,一看到它们的眼睛,我就知道哪些是能亲近的,哪些是不能亲近的……”
他意犹未尽地回忆着。
“……十几年前我和同事一起救过一头雄狮,他是个非常英俊的小伙子。我们给他包扎好,放归草原。后来每次到那一片去工作,他都会从狮群跑出来欢迎我们的车,和我们打招呼,离我们不到两米远。好几回我实在忍不住偷偷摸他的毛,他也只是回头看看,从来没有龇过牙、伸过爪子……”
志愿者心说您老人家可能违反了两百条安全守则。
但他不认为赵博士在说假话。
狮子是群居的,群居意味着有等级制度,一些知名狮子专家(如狮语者凯文)可以和散养狮子一起散步玩耍,并不是因为狮子被驯服了,而是因为他们被视作狮群的一部分。群居动物从来都比独行侠好亲近。
“……都不像大猫了,亲得像小狗狗一样。”
十几米外,安澜嗷了一声。
“说她是小狗,生气了。”赵博士哈哈笑。
他从车上把项圈取下来,安全起见给自己戴上了护脖。几个志愿者拿着近身武器,向导背着枪,萨曼莎举着摄像机,在近处目不转睛地看。
十米,五米,三米。
安澜意识到这是一次很好的机会。
现在她长大了,有了自保能力,可以偶尔脱群行走,不像小时候那样要紧紧黏着父母了。现在她可以选择去做更多事,可以利用自己的特殊性去更好地生存,甚至去保护族群。
她趴卧下来,脑袋贴在地上。
一个放松的姿态。
赵博士缓缓靠近,在不到两米的地方蹲下。他把项圈放到地上,摊开双手,小心翼翼地等待着。安澜盯着那双手看了一会儿,然后站起来,歪了歪脑袋。
老兽医看着很紧张。
唯一一个比他更紧张的只有安澜自己。
她边靠近边观察四周,既没有压低身体也没有收起尾巴,不想表现得有攻击性,从而伤害到一个多年来始终在救助动物的好人,或者给自己招来伤害。
一点一点地,距离在缩小着,直到她毛茸茸的脸颊和人类干枯的皮肤相贴。狮子把沉甸甸的大脑袋放在了老人的掌心里,从下而上地盯着他的眼睛。
“我的老天爷啊。”志愿者一字一顿地说,好像马上就要因喘不过气来而呼叫救护车了。在他身边,向导的下巴都快掉到地上去了,简直怀疑自己是在看迪/士/尼电影。
赵博士以慢动作摸索着把项圈戴好,眼里带着笑意,似乎还有一点点湿润,不知是否想起了曾经会来欢迎他的现在大概率已经不在了的狮子男孩。
等救助车离开时,他还从车窗里不断向后张望。
就这样,安澜成了唯一一头未经麻醉就戴上定位圈的大狮子,而且从那以后,工作人员都不再因她靠近营地而大惊小怪了。
除开偷猎者,在保护区碰到人类时她收获的都是善意,安澜也总是对这种善意加以回应。
原本她还担心其他狮子跟着学,但发现自己纯粹是想多了。不说两个看见人跟看见死神没两样的弟弟,连被救过的苏丽都怕人怕得要死,拿把刀逼在它脖子上估计都没用。
也是好事。
随着安澜和人类互动的次数变多,她很快发现这种行为带来了一个好处:了解新闻。
游客们喜欢聊时政和娱乐新闻,护林员喜欢聊家长里短,向导们喜欢聊保护区里各个族群的动向,志愿者们喜欢聊高层的八卦,兽医们则喜欢聊动物伤势和流行病现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