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个月大的时候,圆耳朵和笨笨也顺应天性开始在远离公共巢穴的地方独自游荡,有时会跟着狩猎队瞎跑,有时会去草原上观察各种邻居,听到开饭的呼号声才会折返。
安澜自己没有什么外出的欲望。
非洲大草原这种场景她很早就解锁过一遍,对大多数动植物都了如指掌,至于那些存在竞争关系的邻居嘛……怎么说呢?她对它们的熟悉程度可能比许多成年斑鬣狗还要高,实在没有再去观察一遍的必要。
不过不外出也有不外出的坏处。
眼下安澜是骨棒小组里唯一一个还留在公共巢穴附近的成员,也是王室小团体最顺手的找麻烦对象,过去半年里,追的追出了心得,逃的逃出了体会,一时半会儿估计很难结束这种她逃它追插翅难飞的孽缘——
至少安澜是这样认为的。
但是她的判断再次出现了纰漏。
黑鬃联盟蛰伏了足够长的时间,一直看着王室和其拥趸在巢穴附近打压对它们不满的成员、发展下一代有生力量,等待着合适的出手时机,现在终于被它们等到了。
那天安澜从清晨就被王子和公主盯上,带着王室小团体其他六名成员展开了猛烈的追击战,她习以为常地三两步跑过空地,想要钻进外围的草丛,然而在跑到空地边缘时却和蹲坐在那里的黑鬃联盟撞了个面对面。
黑鬃联盟过去从未对被王室针对的幼兽伸出过援手,可是这一次,黑鬃斑鬣狗在安澜跑近时慢条斯理地改变了蹲坐的方位,恰恰好把咬得最紧的一名追兵挡在了左侧。其他联盟成员默契地跟上,转眼间就把整个王室小团体给拦住了。
这一拦就拦得水泄不通。
王室小团体要想继续追已经跑进草丛的安澜,选择只有两个,要么就此退避往更远的地方绕行,要么直接从氏族第二大政治联盟中间穿过,无论选择哪个问题都很大,但无疑前者的风险更低。
女王清早就带着盟臣外出狩猎了,仅凭王室小团体压根没法同强盛的黑鬃联盟相抗衡,公主这时察觉到些许不妙,试探性地朝右侧绕了一段距离,没想到黑鬃斑鬣狗同样往右边一站,又挡在了必经之路上,不怀好意地露出了尖牙。
王室对这种直截了当的挑衅毫无准备。
就算是被当作继任者培养的公主也不能理解为什么今天这群政敌气焰如此嚣张,从小到大的经历让它对“自己处于高位”这个事实有着根深蒂固的认知,面对这些不恭敬的“低位者”,它的第一反应就是威逼对方臣服。
这一举动当然是徒劳的。
幼兽的地位在相当程度上取决于母兽是否在场,在女王鞭
长莫及的情况下,黑鬃联盟完全有胆量也有能力发动袭击,留给它们的选择余地也实在不多。
女王及其盟臣把王室小团体保护得密不透风,直到它们趋近成年期才不像随身挂件那样始终带在身边,所以黑鬃联盟无法在更早的时候发动;
王子已经两岁大了,按照惯例很快就要离开氏族,此刻它的地位看似高不可攀,实则宛如空中楼阁般摇摇欲坠,现在还有机会用双核这个特点瓦解王室小团体,等它离开之后公主会有大把时间把跟随者重新整合到一起,所以黑鬃联盟也不能在更晚的时候发动袭击。
成败就是现在!
正如安澜所想的一样,黑鬃联盟在进攻的第一阶段就借助数量和力量上的双重优势将对手分割成了两个部分,并将主要目标放在了跟着雄性斑鬣狗的那部分之上。
公主不出意外的话会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女王,跟在它身后的亚成年们自然死心塌地,拱卫着它共同进退;但王子的地位就非常尴尬,跟在它身边的几只亚成年一旦意识到“敌人是来真的”,立刻就陷入了无边的混乱。
其中一只亚成年非常果断地放弃了地位更高的“王子殿下”,拼着满身血口杀出重围,朝着公主所在的方向跑去;另外两只亚成年明显也想退缩,但或许是因为相处了两年的情谊,或许是因为跟随了两年的习惯,总归迟疑了一瞬间。
这一瞬间是决定命运的一瞬间。
黑鬃联盟没有给它们留下任何痛悔的机会,当即在首领的带领下收缩包围圈,把落在最后的、孤立无援的对手团团围住,张嘴就朝这些压成年身上咬去。
恐怖的咬合力毫无意外地发挥了作用。
皮肉翻飞,筋断骨折,血如泉涌。
黑鬃联盟在半分钟里就废掉了其中一只亚成年的反抗能力,撕开了它的脸颊,扯掉了它的尾巴,粉碎了它的腿骨,徒留它在地上尖厉地惨叫。
旋即,它们逼向另一只亚成年,通过围追堵截把它推到水塘边缘。不幸的是,这年旱季并不非常难熬,水面上仍有重重叠叠的网状植物,这只亚成年刚游入水中时还没有大事,游到深水区时已经被缠住了身体,无论怎样努力都无法挣脱。
转眼间就失去了两个同伴,年轻的王子惊恐万状,想要跑到同胞姐妹那里去寻求庇护,黑鬃斑鬣狗对它的动向浑不在意,手下们却起了兴味,拦了又拦,拦了再拦,直到王子陷入了全然的绝望,浑浑噩噩地跑向远方。
这场战斗从开始到结束总共只花了十分钟。
当女王带着盟臣赶回公共巢穴时,三只亚成年已然不在,等待它们的只有干涸的血迹和落定的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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