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越来越多的氏族成员往巢区所在的西南方回撤,它们身上肩负的压力也越来越重——这里不光光是殿后阻断攻击的压力,还有为鬣狗女王解围、保驾护航的压力。
两股力量对冲时死亡率还没那么高,可是现在一股在后撤、一股在前追,稍微耽搁一点功夫就有可能把自己彻底陷在敌群深处,为了掩护女王,南部氏族主战力基本已经进入了拿命去垫的阶段,看得游客们又是提心吊胆,又是感慨万千。
说实话——
从进入这个世界起就在不断“被忠诚”的安澜现在是真的有点不太想继续“忠诚”,但她也知道这会儿贸然改变战斗模式反而会适得其反,于是硬着头皮和其他高位者并肩作战。
北部氏族一路追到了季节性猎场边缘才见好就收,好不容易将敌人甩脱,幸存下来的主战力们才放慢脚步,一边舔伤口,一边呼唤联盟成员,一边检查沿途倒伏着的重伤者。
黑鬃女王始终没有就这场战斗发表见解。
和它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去时有六名,归来仅剩三名的盟臣团体,这些在黑鬃联盟时期就跟着现任当权者的老人终于到了忍耐的边缘,甫一回到巢区,它们就向躲在角落里的卷尾发动了袭击。
没有一个氏族成员预料到了这个举动。
它们是如此猝不及防,以至于都从低迷而不解的情绪中被震脱了出来,三三两两地同关系相近者抱着团,震惊地、恐慌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安澜原本正打算走过去和诺亚坐在一起舔伤口,看到此情此景,她恍然大悟,对这场战斗结局惨烈的直接诱引有了猜想。
卷尾......是不应该逃跑的。
低位者可以投机,可以逃跑,但在保护领地和猎物资源上,氏族成员对占据了大量优势资源的高位者有着更加严格的期许,这种期许是不容许被践踏的,任何背离行径都是不荣誉的。
安澜至今还记得她见证的第一场领地战争——
大部队在女王的带领下出击,又在女王的带领下折返......前任女王身上挂着恐怖的伤势,坐下时却连眼睛都不多眨一下......从盟臣团到大型政治联盟几乎个个带伤......一些主战力断了腿还在咒骂着敌人,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一样......
而现在高位者的惨状也不逞多让。
黑鬃女王半张脸皮都被掀了起来,眼眶露在外面,肚子上还开了一个洞,其他大大小小的伤口不计其数,盟臣只剩下了三名,但它无疑为氏族付出了一切,大部队撤离时核心战圈里丢着两具敌人的尸体,其中一具被硬生生放干了血,还有一具连肚肠都流在外面。
它战斗得十分英勇,但是女儿卷尾的怯懦不仅为这份英勇蒙上了一层阴影,还给其他氏族成员带来了不好的示范效果,使得整个战线斗志低迷,失去了奋力反抗的勇气,难怪此刻它还在自顾自地舔着伤口,全然不在意空地上发生的“闹剧”。
三名盟臣不断追击,卷尾则是尖叫着躲闪。
这可能是它一生中参与制造过的最大的场面,不光是权力核心,从高位者到低位者,从雌性到雄性,所有氏族成员都在注视着这一幕的发生,或是憎恶,或是狐疑,或是心虚,或是冷漠。
安澜深吸了一口气,觉得心里有点唏嘘。
卷尾一贯胆小,害怕战斗,害怕死亡,从前是这个样子,现在还是这个样子,但上次领地战争时有许许多多高位者兜底,这一次失去了数量优势,它的问题一下子就显现了出来。
或许出生在黑鬃联盟是一种不幸——
它并没有希波那样的天赋,没有箭标那样的心气,没有安澜这样的知识,光是背负着王冠影子的重量就足以把它压垮,不期许的时候得到,得到后又失去,从来不顺遂心意。
但是,怎么说呢?
卷尾至少好好地活到了成年,有许许多多低位幼崽分不到足够的食物,还要面对高频的欺压,甚至出生没多久就死于等级确认,别说活到成年,连下一个雨季、下一个旱季都不曾见到。
和这些幼崽相比,它又是何等的幸运啊。
唏嘘归唏嘘,要让安澜去同情这个相当于卖了队友的高位者是不可能的,但她也不想过去参与无意义的惩罚,此刻更让她担忧的是受伤的、失踪的、可能死亡了的联盟成员,是战斗过后必然迎来巨变的社群环境,是接下来的领地动荡。
野兽是强韧的,斑鬣狗尤其。
这种动物有着顶尖的免疫系统,即使受到大面积的破坏性损伤也很少导致细菌感染,并且不会受到诸如犬瘟热或炭疽热之类的疾病的困扰,黑鬃女王和其他主战力的伤口看着骇人,其实很快就会康复,唯有数量上实实在在的减少难以弥补。
猎物群还在逐步南迁。
北部氏族现在占领了交界线边的季节性猎场,谁能保证它们不会继续往南行进,把更多猎场划归到女王的统治之下?
到那时,南部氏族又该怎样应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