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鬼!”李紧张地说。
四个人像石化了一样,僵硬地盯着外面。
正在他们开始为第一下重击做心理准备的时候,越野车左侧的二代象群忽然又动了起来,而且越走越快,最后干脆变成了小跑。这一串动作不仅让它们远离了车辆,就连刚穿过土路的阿达尼亚都被抛在了后头,困惑地晃了晃脑袋。
踩着前脚掌的阿涅克亚顿时停在了原地。
看得出来,它被小头象的呼唤声弄得有些心烦意乱,似乎不太确定自己应该先袭击汽车,还是应该像家族中的部分成员,尤其是阿达尼亚那样,在反应过来之后就启程去追逐小象。
恰在这时,受到达达的影响,其他小象也叫唤了起来,妹妹象的声音更是急促尖锐得像个烧开了的水壶,顷刻间就这犹豫的火焰上添了一把柴。
阿涅克亚无法再踌躇了。
它凶狠地瞪了汽车一眼,做了最后一个挑衅示威般的甩头动作,象鼻在车门上打出了重重的一声响,旋即,它便转身离开,追上了整体都在往前走的大部队,也追上了自己的头象。
至此,对峙事件才落下帷幕。
大象忽然出现在树林边缘并差点攻击汽车可以说是本年度他们遇到过的最骇人的事,但正因为野象群中只有情绪不稳定的阿涅克亚一个表露出了攻击欲,而且最后也受到影响、并没有真切地发动攻击,反而给基普加各夫妇设计、全营地通过的二代象群野化放归方案增添了新的可能性。
围绕在侧的大象都在慢慢走远,坐在车里的四个人齐齐地松了一口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目露绝处逢生的笑意,但很快,他们就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担忧,也看到了没有被说出口决意——不能就这样放着小象们不管。
撇开人类不提,两个象群自己能和谐相处吗?
对这个问题,无论是阿斯玛还是李都心中存疑。
诚然,去年旱季,二代象群和卡拉象群之间进行了不止一次友好的、平和的交流,双方的某些成员之间还结成了崭新的“朋友”关系,但在那全部的交流当中,没有一次不是隔着铁网,没有一次缺了强电流这一最终兜底安全项目的保护。
一道铁网,一层栅栏,即使阻挡,也是保护,恐怕即使是野象,也会意识到围栏内外是两个暂时被分开的世界,正如它们不能随意进入一样,里面那些还有点陌生的、没有血缘关系的亚成年也不能肆无忌惮地进入它们的领域当中。
那么,在失去了阻挡的现在呢?
李踩下油门,维持着相对安全的距离,远远地跟上了非洲象们。阿斯玛用望远镜看得十分清晰,二代象群已经停了下来,卡拉象群也已经追了上去,双方主体现在正隔着三、四米远,似乎在等待它们的首领开启这次“社交活动”。
不同的是,卡拉象群的成员看着都很放松,站在后面的个体还在做着自己的事,有的在灌木丛边停驻观察,好像两只正在争夺地盘的蜥蜴是世界上最有趣的表演;有的在大树底下徘徊,好像在判断挂在上面的干瘪了的果实还能不能吃......和它们相比,二代象群的成员就紧张多了。
胆子最小的阿丽耶基本上已经缩在了同伴背后,同样胆小的妹妹象如果不是正在和自己的血亲长辈见面,估计这会儿也好不到哪去。
但所幸,到目前为止,没有什么伤害事件发生。
双方在土路上对视(或者是对峙?)了十几秒钟后,小头象达达率先上前,将鼻子高高举起,坚定但是柔和地伸向了自己血缘上的外祖母。
看到这番景象,那最为雄伟、最为壮观的母象,带着它长可及地的象牙,缓慢地迎了上来,同样伸出了自己的长鼻子。仿佛它们从来没有分离过一样,它自然地嗅了嗅达达的鼻尖,然后顺着这条鼻子抚摸下去,轻车熟路地牵住了对方。
这个举动打破了场地中的凝滞。
作为母亲的阿达尼亚立刻跟着上前,第二个探查女儿的状况,小心翼翼地摸着对方的头顶、面颊和脊背。它自己的尾巴则是悠闲地摇晃着,显示出了一种非同寻常的好心情——全然是由对孩子的爱意和重逢的喜悦所融合而成的好心情。
即使还都沉浸在刚才危急时刻造成的后怕里,保育员们也无法不这一极尽温柔的表现所动容,松开了因担忧而皱紧的眉头,但十五分钟之后,这种动容和轻松就被生无可恋和目瞪口呆取代了。
好消息是——
所有人都活了下来,包括这辆新提的越野车。
坏消息是——
人还在,象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