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思科和齐达并不知道自己正在被“惦记”。
当然,即使知道,他们也不关心“野兽”的痛苦。
刚刚结束的“热身运动”让齐达提不起精神,打电话说起收获时也隐约露出点嫌弃之意:这个象群委实有点小,拢共不过三名成员,队里的新人还因为紧张瞄来瞄去瞄不准,枪一响,倒下的只有两头大象,最后一头受惊逃窜,不知所踪。
赛思科当场把这个新人骂的狗血喷头。
齐达抱着手臂在边上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解围。
要不是检查尸体时看到灌木丛旁还有一滩血,知道子/弹没落空,目标多半活不长,过几天还能找一找捡漏,他才懒得做这个好人,掏出车钥匙,打发新人把四根象牙运回镇上仓库——
他一手抖,差点抖掉的可是整个团队的票子。
虽说赚得多,但挥霍起来也厉害。
干这行的,前辈带着后辈,老人带着新人,一半时间在野外风餐露宿,一般时间在城里花天酒地,再加上黑/市里还总有小型拍卖,各路买家开着豪车来的比比皆是,让人看了就眼红心跳,真正干得长的,钱哪有够花的时候?
就算真憋得住,总还得买装备吧?
本地几乎所有成规模的盗猎团伙都开着比护林员更好的越野车,拿着比护林员更好的武器,有着比护林员更广的人脉,以及更加灵通的消息。
马默雷纳以前总说“钱只有花出去、花对地方,才能不停地赚进来”,齐达私心觉得这话很对,只是对着搭档赛思科不好怀旧般地说出口——
近年来,他们很少提起这个老上司。
大约五年前,马默雷纳突兀地退出了团队,说是要去逍遥快活,起先没人说什么,后来才听说他是查出了病,怕有命赚钱没命花,于是就从最后几笔交易里贪墨了一大笔,脚底抹油跑了路。
事情到这里,还值得骂一句坏东西,可是小道消息一则接着一则,没过多久,马默雷纳在赛思科和齐达心里已经从“坏东西”变成了“蠢东西”。
回想起来,赛思科就止不住冷笑。
“他怕着呢。”某天傍晚在篝火边,他这样嘲讽道,“抽走那么多油水都赶着往外面砸,当票子是地上捡的,还不如死了烂在家里。”
齐达沉默,无言以对。
马默雷纳干的事......蠢,但行内蠢的也真不少。
刚开始干的时候恨不得一天开上二十枪,晚上做梦泡在膝盖深的脏血里都不害怕,年纪大了,身体差了,觉得自己是被怨灵缠了,又是砸钱给巫医,又是砸钱给慈善机构,还有的跑去打神像,背祷词——不是为了赎罪,就是单纯害怕。
他自己对这种行径是嗤之以鼻的。
马默雷纳得了病,是马默雷纳运气不好。
乔在七年前被扒掉了头皮,那是他不听话,晚上出去撒尿既不带枪,也不检查,正正给树上的花豹送了饭,如此笨蛋,命里活该有这一遭。
所以他总教育后入行的人:要仔细,要仔细。
湿地里,树林间,河流中,草原上,可不仅仅只有蛇虫鸟兽在徘徊,也不仅仅只有鬣狗一样烦人的护林员在追踪,真倒霉起来,碰上想抢资源的家伙,那可就不是朝天开枪吓唬吓唬的事了。
这不,这一票才过去多久啊,营地就被盯上了。
赛思科组织搭起来的据点在一片林间空地,下车后走一段路就能到达,往西是更加茂密的植被环境,往东是停有独木船的河流,方便又隐蔽,但架不住同样有很多“专业知识”的同行跑来窥探。
货运离后第三天,齐达忽然有了种说不出的违和感,在营地里活动时很难放松下来。
那是一种......让人浑身不舒服的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潜伏在暗处,死死地盯着他们一样,非要说的话,就是多年前他还在战场时被望远镜框柱的感觉,心跳加速,血液上涌,背后发凉。
傍晚时分,他和赛思科闲聊了一会儿,抽完了三支香烟,拍拍屁/股上的草茎,准备带人到营地周围去做例行检查,因为担心是有什么掠食者或者同行盯上了他们这群人,所以还全副武装。
然而......他们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齐达坐回到篝火边时,差点以为自己得了精神分裂,赛思科又是一副“你过于敏感了”、“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的样子,晚上睡觉鼾声震天响。
这样不行。
作为一个常年混迹在野外的人,他应该信任自己的直觉——在这个深夜里,肯定有什么事发生了,在这片黑洞洞的树林当中,肯定有什么东西曾经远远地注视过他们,观察过营地里的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