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淮心中啧了一声。
都被逼到灵力自燃了,结果还被半路生生中断。
肖谙更要生不如死了。
罗青山不敢耽搁,急忙将这边的发现都一字不落地重复了遍,陆屿然将帕子往手边一丢,深深吸了口气,周身气质清得要原地结霜。
() 温禾安看了一会,知道他现在大概处于难以忍耐的边缘了,轻声道:“你上去洗洗吧。”
陆屿然颔首,起身,想来也是难以忍受了,他手掌撑在桌面上,言简意赅,丢出两句话:“明日天悬家家主会对肖谙同时动用第八感和秘技,届时将从他身上得到的信息和松灵结合起来看,不出意料会有新发现。”
“还有,溺海观测台才建成,探墟镜又有了别的动静,明天大概会开启第二次。”
嗯?
温禾安的注意力被第二句吸引住,她不关注探墟镜有什么情况,只是问:“那边两家也得到消息了?”
“嗯。”
掐着巫山观测台建成,另外两家还差一点时发布第二道消息,给人的感觉不免是这第二道消息需要建立在完成第一道的前提之上,今晚江无双和温流光估计都要蹲在观测台赶进程。
她偶遇温流光的几l率,目前看来非常大。
在陆屿然上楼时,温禾安在她买来的一堆小零嘴中精准地拎出一样,勾在手指上递给他,道:“最后一份,应该还是热的,你试试喜不喜欢。”
陆屿然看了她一会,用没沾到血和魂火的那只手接过来。
商淮见状探头探脑,他凑过来,左右看看,笑着问:“什么东西啊?我和罗青山有吗?”
陆屿然原本都上了一道阶梯了,听到这话也停下来。他不看天生爱蹦跶停不下来的商淮,只是站在高阶上,居高临下地俯瞰下来,深色瞳仁寂然清冷,与温禾安无声对视。
温禾安眨了下眼,须臾,她朝商淮摇摇头,低声说:“没有了,我只买了一份。”
陆屿然眉梢微动,拎着东西上楼了。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商淮见温禾安时不时看四方镜和天色,料到她晚点有事要做,但现在还不到时候。
见状,他沉思了会,将自己的四方镜收起来,拽着椅子坐得离温禾安近了点,满脸高深莫测,开始旁敲侧击地探究她和陆屿然的关系。心中再如何思绪翻滚,嘴上他还是很有分寸,很讲究个由浅入深,循序渐进的方法。
可惜温禾安总是温柔地顾左右而言他,回答不了就笑,笑得眼睛弯起来,像两轮月牙。
三四次之后,商淮偃旗息鼓,悻悻地拿回了自己的四方镜。
屋里一时安静,直到陆屿然沐浴更衣后从楼上下来,两人脚步声吸引,下意识看过去。
他换了身海棠红缕金瑞锦长袍,取下了银冠,墨发长垂,或许是终于将魂火洗干净了,凛然肃杀之意消散,但本身气质使然,无声无息时更像捧枝头素雪。
这个时候,温禾安已经起身准备走了。
不知想到什么,她收起四方镜,视线随着陆屿然的动作转动。
没有那种挪不开眼,盯着一个地方想要啃咬的感觉了。
温禾安想想今晚的计划,觉得也算有剑走偏锋的危险,她从不对温家的长老院抱有任何不切实际的期待和希望,那就是一滩腐烂的肉。而经过了归
墟之事,她对自己的外祖母甚至都有些疑虑与隐忧,细想温流光那日放下的狠话,她不确定今天晚上见面,事情会不会超出自己的预计。
她已经被妖化磨了太多年,磨到没什么耐心了。
如果真的让她听到最难接受的结果,真要把她逼到那种份上。
天都今夜会死人。
一定会。
想到这,温禾安看向陆屿然,他正在挑杯子,想给自己先倒杯凉茶,她轻轻唤他:“陆屿然,你晚上不回巫山酒楼吧?”
陆屿然动作放缓,他转过身,将她细细看一遍,没有回答,只是微一皱眉,问:“怎么了?”
温禾安摇摇头,笑了下:“我怕临时出什么状况。”
“嗯。”陆屿然掀了下眼,指腹在温润的杯身上滞了滞,声音有点低:“今天不过去。”
商淮见到这一幕,眉头一跳。
明明是很平常的两句对话,他愣是觉得这两人之间有种很难以形容的契机,叫其余闲人难以插足进去。也不知道是自己知道点内情,下意识心理作祟,还是顶级九境之间的谈话确实让他这个平庸九境难以融入。
温禾安得到满意的答复,放下心来,她颔首,抓起幕篱往头上戴。
商淮盯着陆屿然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借着这个时候挪了挪椅子,不动声色离她更近,朝她比了一的手势,模样很是虔诚,大概还是不太敢放肆,声线压得只剩气音:“我就问一个问题,一个。”
“你们说当初达成解契共识,真的假的啊。是谁先提的?”
说到最后,商淮连气音都没了,只剩张合的口型。
他也不是找茬,就是潜意识里不太相信以他们如今的状态,当初能就那么断掉。
身后。
陆屿然泡茶的动作微怔,旋即脊背拉直,眼尾冷淡地往下一压。
他端着茶盏转身,背靠着四方桌,鸦黑的眼睫平扫,视线静静落在温禾安身上。
那姿势好像是。
他也想知道,她究竟会如何回答。
温禾安已经戴上了幕篱,她望着天悬家小公子闪烁着求知欲的眼睛,佩服他在太岁头上动土的执着和胆量,她在起身时挑开脸上的面纱,姣美的面颊上多少能看出些又好笑又无奈的意味来。
好像觉得这两个问题根本都不需要回答。
她最终也无声地用口型回复。
“是真的。”
“我不知道。”她不点名道姓,回答第二个问题时十分无辜地眨了眨眼:“但大概不是我。”
说罢,温禾安面不改色跨过门槛,纤细身段步入溶溶夜色,离开了此处。
商淮琢磨了两遍这句话,仍觉不对劲,他转头看向陆屿然,怔了下,眼皮一跳:“你先提的啊?”
不难听出这句话里浓烈的惊讶意味。
——搞了半天,原来喜欢别人的人是你,抽刀断情的也是你。
而几l乎就在温禾安话音落地的一瞬间,陆屿然的声势就压抑地静了下来,起初还不明显,而今月光洒落,几l近要在他绸缎般的发丝上批道凝然冷霜,眼底寸寸蓄起冰雪。
他大半夜跑下来倒了杯冷茶,一口没喝,现在被随手不轻不重放回桌面上,发出一声叮当脆响,茶水溢出来,溢到手背上,被他不动声色用掌心缓慢拭去。
不知过了多久。
陆屿然用指腹重重碾了下眉心,又看向门外如水夜色,声音微哑,只有两个字:“没有。”
就事论事。
先有“结束”这种想法,乃至先说出口的人,并不是他。
商淮困惑地顿在原地。
陆屿然半点喝茶的心境都没有了,流云广袖拂过桌面,无情朝下垂落,他眼仁纯黑,此时此刻,几l近能直接窥出难以纡解的压抑与烦乱之意:“我也想知道,她究竟是什么意思。”
但愿她今夜会回来。
别把他磨得耐心殆尽满城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