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嘉不想否认,前男友这个词从他嘴里就这么说出来,确实带着某种道德层面的爽感,尤其是此刻,音乐又上一段高潮,英文歌词存着挑逗意味,随后飘散在风里,留下一阵似有若无的痒。
适逢一个红灯,陈迟颂没等到她的回答,偏头看她,发现司嘉也正盯着他。四目相对,连呼吸都在相互干扰,可他偏是一副百毒不侵的模样,问她怎么了。
夜风吹撩着长发,司嘉抬手压了下,寒暄来得后知后觉:“在国外过得还好吗?”
“还行。”
司嘉点头,笑一笑:“那追你的女孩儿很多喽?”
“一个都没。”
“真的假的?”
“你说呢?”他反问。
这才又朝陈迟颂看一眼,与此同时窗外流光映在他搭方向盘的右手,短袖遮不住的纹身跟着明暗交替,司嘉眼神里的打趣慢慢一收,问:“你纹这个的时候就没想着给自己留条后路?”
一整幅人像,很难洗干净。
“我要留什么后路?”
“你就这么笃定我们俩之间四个月不闻不问,还能再续前缘?万一真断了呢?”
“不闻不问的人是你。”陈迟颂接得很快,却没看她,因为红灯跳绿了,他放手刹,车子重新稳步启动,徐徐夜风拂过脸,司嘉默了一瞬,脑海里因为他这句话而出现某个人。
她收视线转向窗外,靠着椅背问:“之窈姐都跟你说我什么了?”
“多了。”
“好的坏的?”
陈迟颂就往她这儿撂一眼,明晃晃的“你还有空背着我干什么坏事”的一眼,窗外的建筑一掠而过,模糊成斑斓的线影,司嘉没忍住笑出来,然后转话题:“对了陈迟颂,问你个事。”
“嗯?”
“之窈姐,和蒋逢,是叫这个名字对吧,他们两个现在是分着还是合着?”
旁边刚好有人想超车,陈迟颂看了眼后视镜,唇角不以为意地勾着,手部动作打了一把方向盘,二十厘米不到的距离直接将人逼停,自己的油门倒是一点没松,呼啸而过,引擎声震耳欲聋,末了才睨司嘉一眼:“想知道?”
司嘉点头。
“但我今天不想跟你聊别人。”陈迟颂答非所问地回这么一句,司嘉呼吸滞了下,而他紧接着说:“你有关心他们分还是合的工夫,不如好好考虑我们俩。”
这话说得昭然若揭,心口跟着起伏,司嘉侧头,看着一个特意从国外飞回来,说要重新追她一次的陈迟颂,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但车一个转弯,拐进商场的地下停车场。
视野变暗,话到嘴边,变成:“知道了。”
电影院在商场的东南角,直达电梯乘到六楼,离开场还有十分钟,陈迟颂去取票,司嘉就到旁边贩售区买爆米花,工作人员问她要大份还是小份,她打量一眼两者差别,想着陈迟颂不爱吃这些,刚要指小桶,身旁传来一道试探的招呼:“……美女?”
司嘉倚着柜台,闻声侧头,入目一张男生的脸,寸头,和李今朝那种用钱堆出来的纨绔气质不同,眼前这人是十足的痞子作态,同样有纹身,看她的眼神饶有兴味,“还真是你啊。”
有点眼熟,似曾相识,她面无表情地问你谁。
男生不急着答,视线在周围一扫,果然在五十米之外的自助取票机前找到一个熟悉的背影,再瞅一眼她,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笑:“你还真是迟颂……”
顿半秒,他反应过来,“陈迟颂的女朋友。”
懒散搭在柜面的手指因为男生的这句话而一屈,司嘉抬眼,“你刚刚说什么?”
男生见她搭话,更来了兴趣,朝远处的陈迟颂一抬下巴,“你是他女朋友没错吧?”
“我问你叫他什么?”
男生也不是个傻的,这话落下的两秒里,思索,然后在司嘉是真没听清还是有端倪之间选了后者,与此同时司嘉也想起来了。
这个男生她确实见过,在陈迟颂带她去吃过的那家潮汕粥铺里。
也等男生答,她又问:“你和他很熟?”
工作人员舀爆米花装桶的窸窣动静响在耳边,林子义见状,发觉事情比想象中有趣,他直接摊牌:“福利院里和他同吃同睡,你说熟不熟?”
这话并不算太意外,司嘉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爆米花桶,看一眼时间,想走,又被林子义叫住:“再问你个问题呗,你看上的是迟颂还是陈迟颂?”
脚步顿了下,侧头:“有区别?”
“当然有。”林子义笑了笑,又分神对工作人员说一句:“拿个大份爆米花谢谢。”
司嘉看他,他自顾自地继续道:“他以前打起架来不要命的,胆子也是真大,连院里的办公室主任都敢惹,结果就是自作自受,谁都能踩他一脚,但他命也好,只待了一年就被陈家领走了,所以你喜欢的如果是后者,那不过是他想让你看到的,听哥一句劝,趁早分了吧,不值得。”
“谁都能踩他一脚?”
林子义没想到司嘉的关注点唯独是这个,但也只是愣了下,笑道:“对啊,敲了人家主任的脑袋,仇都结到明面上了,还想有好日子过?而且谁都知道他是因为无亲无故被送进来的……”
接下来的话也没细说,他眼里有着你懂吧的意思,林子义当然也不可能告诉司嘉,自己曾经在其中扮演过什么角色。
所以许之窈视角里缺失的那一年,就这样被林子义以这种方式砸向她。在他的隐晦不语里,司嘉都无法想象,陈迟颂究竟经历了多少。
被抛弃,被针对,被孤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