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神医沉默良久,才慢慢讲述她离岛之后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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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仍隐去离岛的缘由,只说路上遇到了许多灾民,沿着灾民逃难的反方向一路前行,走到哪里治到哪里,后来才知道自己来了京城。
她不想在人人太多的地方久留,刚想走,又见太后贴告示说宫中最受宠爱的小公主中了毒,宫中御医束手无策,她想也不想就进宫了。
之后王公贵族都来找她治病,还都是各种疑难绝症,乔神医一拖再拖,阴差阳错在这开了医馆,收了弟子,轻易走不了了。
“我也没想到京城会有这么多身患绝症的人,他们非富即贵,找遍了天下名医……”
“都不如你手中一粒丹丸有用。”楚纤接了后面的话。
提到医术相关的事,乔神医又恢复那种似是遥立雪山之巅的孤傲。
“这样说来,没人逼你来京城,但你还是来了。”
“凑巧而已。”乔神医应是看不惯这人云淡风轻、而自己心绪杂乱,她微微讥讽,“不是每件事都有预谋。”
楚纤不大走心地‘嗯’了声,她说:“是啊,总不能是有人故意引灾民往你那个方向逃窜,也不能有人笃定你能治疫病,更不可能有人给京城中那么多王公贵族下毒,下的还是只有你能解的毒。”
乔神医盯着她。
“扪心自问,乔神医的师父做不到这点吗?”
楚纤今日说的话已经够多,她身体早就疲倦了,抿一口凉了的茶,略略提神。
“……她是想让我回岛,而不是让我留下。”乔神医认为这猜测简直可笑。
楚纤点头,然后漫不经心抛出一个让乔神医险些掐断珠串的问题:
“若她就在你身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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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子崩得到处都是,溅在桌上一弹一跳发出‘夺’‘夺’的声音,像钝刀砍在案板上。
楚纤看着那些珠子,仿佛在看着一颗心被强行分裂成无数片,而每一片都在尖叫着恐惧着。
可是能串起它们的线被掐断了,再也恢复不成原本的线,只有再找一条不一样但足够稳妥的线,才能收起它们吵闹的声音。
乔神医的面上没有表情,大概恐惧到极致都是这样的。楚纤低眸继续抿了口凉了的茶水。
“……你究竟是什么人?!”
乔神医徒劳地攥紧一颗佛珠,不肯再看楚纤,她话中惊喘根本没有平复下来,仿佛被无形的雾闷得非常不适,却又不知如何逃离。
楚纤凝视着乔神医的脸,她想自己不是在帮助她,是在破坏她。想必今日的乔神医已拿不稳银针了,也抓不好药材,说不定就此葬送了一位神医的大好前途。
乔神医问得好,她究竟是什么人,怎么敢这样轻易破坏一个人的人生?破坏一个人有爱又有理想的人生?
真相一定要以残忍的方式显现才能叫做真相吗?是谁给它下的定义?又是谁配当中立的揭露者?
承受不了
() 真相,到底是揭露者的无能,还是受害者太软弱?
…
所以楚纤说:“这是个我回答不了的问题,我为我的无知向你道歉。”
乔神医却舒了口气。她或许已在心中猜测多个身份,每一个都比楚纤的回答来得惊心动魄、令她无措。
沉默良久,乔神医忽而说:“我会找到她。”
“……”
“这里不是她的仙岛,她不能拿我怎么样。”乔神医说,“我见过了皇帝,太后,结交了那么多有头有脸的人,他们都需要我,她没办法神不知鬼不觉带走我。”
楚纤愣了愣。她看着乔神医,半天没开口。
“你认为我很天真?还是不相信我能做到?”
楚纤淡淡:“是。请容我冒昧问一句,五天前的那个晚上,你坐马车从哪回到哪?”
“你怎么知……”乔神医望着楚纤的眼睛,知道这话不是平白无故问出口,她蹙眉回忆片刻,道,“从皇宫回医馆,决明亲自接的我。”
“没走其他路?”医馆与楚纤住的客栈不是一个方向。
“夜深不宜在外乱走。”
楚纤平静复述那晚她听到的话,乔神医表情惊变,再一次站了起来,两颊微红,羞愤交加。
“你居然跟踪——”
“你说她带不走你,”楚纤慢声,“她可以带走你,然后让京城所有人都没发现你不在此地。”
隔着纵横交错的好几条街,那辆马车竟能这般逼真地同步展现另一边景象。
若是那人带了乔神医回岛,以同样的方式让乔神医的身影显现在千里之外的京城呢?
什么叫神不知鬼不觉?就算神知了鬼觉了,肉眼凡胎看得见就是看得见,哪容鬼神分辨?
“……如你所说,她神通广大,那早该带走我了,为什么还不动手?!”乔神医冷冷道。
“她在等一个人。”
“谁?”
楚纤不想说出那个字,但乔神医从她神情中渐渐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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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医馆出来,空中细密密飘起了雨丝。
天空团成团的乌云像解不开的线球,只会越缠越多,短期内是解不了的。
楚纤没从茶楼二楼窗口看见本该等着她的两道人影,她目光偏移,看见茶楼角落钻着的黑色小虫——
嘴角轻扯,疲惫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