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添向容静丞汇报:“考核不合格的事情已经通知林然了。”
容静丞翻着手上的考核表,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对事情的后续处理结果并不在意的样子。
余添看着容静丞,张了张口,但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他是很为林然感到惋惜的,相处两个月,他对这个勤奋刻苦的年轻人很欣赏,虽然最近林然似乎因为琐事缠身有些懈怠,但从考核表现来看,虽有小瑕疵,但瑕不掩瑜,如果这样的表现都要被淘汰的话,那乐团里就不剩几个人了。
所以,当他把考核结果交给容静丞复核,得到的却是淘汰林然的结果,他是有些诧异的。
惋惜归惋惜,余添却没有为林然求情的打算,他很清楚,容静丞这个人表面看起来温和随性,但谁若是胆敢忤逆他的意思,绝不会有好下场,余添不会为了一个林然,就葬送了他自己的前途。
说白了,在他看来,林然优秀归优秀,却还没到没他不可的地步。当然,这个乐团里,大多数人也都是这样,谁都可以被取代,除了容静丞。
“嗯。”容静丞把考核表合上递过来,笑道,“不错,辛苦了老余。”
“我分内之事。”余添先是谦和笑笑,随后询问,“静丞,林然退出,他的空缺该由谁来填补?”
这事不大,以往有人被淘汰后的空缺也都是由余添这个首席小提琴手来安排,但这次不同,林然是容静丞亲自发话淘汰的,余添拿不准他的心思,便多问了一句,以免擅自做主,惹祸上身。
“这个么……”容静丞托着下巴想了想,抬眼望来,“老余你就看着安排吧,我相信你。”
余添放心了,这意味着这件事到此为止,容静丞并不会因为林然的事情迁怒到其他人,虽然不知道林然到底是怎么得罪了容静丞,但这样就好。
“好的,我来办。”余添一口答应。
忽然,容静丞抬手扶了下耳朵,余添好奇地看着他,这才注意到容静丞一只耳朵上戴着耳机,不由纳闷了一下,是在听音乐?
容静丞笑了下,对余添挥挥手:“事情完了,老余你可以走了。”
余添见他心情很好的样子,干脆和他开起玩笑:“怎么,帮你办了这么大的事,连声谢谢都没有就赶我走?好歹请我吃个饭吧,正好到晚饭时间了。”
“那可不行。”容静丞笑着说,“我有约了,下次吧。”
“哦?”余添打量着他,“我就觉得你最近心情特别好,现在还有人约一起吃饭,是谈恋爱了?”
余添就是打趣,本也不指望他能老实回答,哪知容静丞竟然笑吟吟地点头:“是哦,甜蜜热恋中。”
余添嘶了一声,他哪里见过容静丞这副腻歪劲,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他在和某个人谈恋爱。
这只孔雀又在胡乱开屏了。
“所以老余,”容静丞嫌弃地对他摆摆手,“你赶紧走,别当电灯泡。”
余添叹气
:“行,你就约你的会,我这个劳碌命去给你筛一筛新人的简历。”
哪怕关系好,余添也不敢当容静丞的电灯泡,容静丞跟他炫耀是一回事,真要是破坏了他的约会氛围,就很难说他到时候是孔雀还是狮子了。
容静丞还是笑眯眯的:“那就辛苦了。”
“不辛苦。”余添木着脸说了句,反正他就是劳碌命。
余添转身往外走,却在要出门的时候停下,回头问了一句:“是原来那位吗?”他不敢保证容静丞会不会告诉他,但是他真的很好奇。
容静丞的笑容里瞬间多了几分温柔:“嗯,是他。”
余添了然地点头,说了句“替我向他问好”,便出了门。
容静丞坐了一会儿,这才起身离开办公室。
回到房间,江藻已经在等着了,他的手机拿在手上,见容静丞出现,摇了摇手机,问:“我可以挂了吧?”
他的声音同步出现在容静丞的耳机里,不等对方答应,江藻很干脆地结束了手机上的通话——这次通话时长一个多小时,从他出门去见林然那一刻开始,整个过程都没有中断过。
当然,通话对象是容静丞。
容静丞没说什么,取下耳机坐过去抱住他,声音里带着几分委屈:“小藻,耳朵好痛。”
江藻看他一眼:“活该,谁叫你戴了这么久耳机。”
“我想听小藻的声音嘛。”容静丞把耳朵贴过去,撒娇,“帮我揉揉耳朵。”
江藻本来是不想理他的,但看到他耳朵因为长时间戴耳机变得红红的,又于心不忍了,伸出手帮他轻轻揉着耳朵。
容静丞将他抱得更紧:“小藻好温柔,好喜欢小藻。”
江藻不置可否。
容静丞想到什么,说:“对了,余添让我代他向你问好。”
听到这话,江藻感到莫名其妙:“余添是谁?”
“我乐团里的首席小提琴手。”容静丞解释,江藻还是没什么印象,于是他又说,“就是那个你觉得琴拉得不错的落魄艺术家。”
说到这里,江藻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来着,当时容静丞收到了作为成人礼物的艺术馆,便开始筹划建一支乐团,在四处招揽乐手。有一次他正好和容静丞在街头散步,偶然碰到一位正在表演的小提琴手,琴拉得还行,就是模样挺落魄,不知道为了追逐梦想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当时容静丞问他感想,他随口说了句还不错,没想到之后对方会被容静丞招揽来。
“哦。”江藻应了声,“他知道我?”
容静丞笑了,学着他的样子去揉他的耳朵:“你可是他的恩人,他怎么会不知道。老余那个人啊,是懂感恩的,他当年连饭都快吃不上,因为你一句话成了现在炙手可热的知名音乐家,当然会一直记着你。”
不知是因为他的行为还是因为他的话语,江藻的耳朵微微泛起了红:“我就是随口一说,真正决定招揽他的人是你,不用把功劳往我身上推。”
“可我就是因为小藻的那句话才决定招揽他的。”容静丞趴在他的肩头,说话时呼出的热气全吐在江藻耳朵上,让他的耳朵变得更红,容静丞盯着眼前的那片绯红,“所以他感激小藻是应该的。”
江藻的耳朵痒得要命,实在不想和他就这么无聊的事情争辩下去,索性说道:“好,那就是我的功劳。”
松开手揉着他耳朵的手,江藻问:“耳朵还疼吗?”
“还疼。”容静丞一秒切换成委屈状态,“小藻给我吹吹。”
江藻对他的变脸速度感到佩服,明知他是装的,但架不住这表情实在委屈,江藻还是贴过去,在他耳朵上很轻地吹了吹。
容静丞舒服得眯起眼睛。
江藻吹了一会儿,停下来,问:“好了吗?”
“没有,还疼。”容静丞催他,“再吹吹。”
江藻警告他:“别太得寸进尺。”
“哪里得寸进尺了。”容静丞的声音委屈极了,“听了那么久讨厌的家伙的声音,耳朵就是很痛嘛。”
“你不听就是了。”嘴上这么说,江藻还是再替他吹了吹耳朵。
“可是小藻也在听嘛。”容静丞笑了笑,“我陪小藻一起受苦。”
江藻忍不住笑了:“哪有这么严重。”
“有!”容静丞信誓旦旦地说,“他说的话听得我差点吐了,小藻真温柔,居然能一直听下去。”
他和林然的整个对话过程都通过电话传给了容静丞,江藻不知道他听了多少,毕竟咖啡厅里挺吵闹的。
“你听了多少?”江藻问。
“都听到了吧。”容静丞笑着指指自己的耳朵,“我的耳力很好,再远的声音都能听得很清楚。”
“艺术家的耳朵啊。”江藻不动声色地说了一句。
容静丞突然直起身体,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怎么?”江藻被看得莫名。
容静丞靠近一下,似乎在认真观察他:“小藻吃醋了?”
江藻更加莫名其妙:“我吃什么醋?”
“知道林然喜欢我,小藻的反应很强烈呢。”容静丞笑得得意,虽然那笑容在江藻看来是可恶。
对于他的说法,江藻的反应是沉默。
但容静丞不沉默,他笑意更深:“如果不是吃醋,这么温柔的小藻怎么会去嘲讽他呢——真高兴,小藻为我有这么大的反应。”
江藻还是沉默,但这沉默又与先前不同,之前是不想容静丞太得意,现在,则是在回想自己当时的心情。
江藻知道林然喜欢容静丞,从一开始就知道,但是知道归知道,听到林然亲口承认又是另外一回事,很难形容自己当时的心情,好像有什么东西堵在心口,又像是自己的东西被人觊觎的不舒服,总之,江藻没有想太多,就出口嘲讽了。
那个时候,他并不仅仅只是想告诉林然,他羡慕错了对象,也是想告诉林然,他足够优秀,足够配得上容静丞,他要让林然清楚他们之间的差
距,打消对容静丞的想法。
江藻不喜欢自证,也从来不屑于自证,但这一次,他没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