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时归只当她在另一个位面获得了新生。
直到她二岁生辰这天,从杨家人口中偷听到的秘闻,让她震惊良久,一连数日,她满脑子只余一个念头。
原来……她并非来到了异世。
而是穿越到了书中世界。
一本她与娘亲皆早逝,少时远走的亲爹遭人陷害沦落宫廷,后钻营弄权、下场惨淡的书册。
而恰巧,时归看过这本书,她又生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至少在时归的印象里,她那位素未谋面的爹爹实不是什么好人,而遭天下人所唾弃的权宦,自古也没什么好相与的。
娘亲鲜少在她面前提及爹爹。
可为数不多的几回,却全是在说对方的好话。
娘亲与她说的最多的一句便是:“你爹他很好。”
虽然,以时归对书中人的印象,她实在想不出娘亲口中的“好”,到底是好在何处。
私心里,时归并不想将这件事告诉娘亲。
她不愿去赌人心,尤其不敢去赌一个遭遇大难成为太监的人的心,也害怕千里迢迢找过去了,反遭对方嫌恶厌弃。
她对父亲没有感情,无所谓不在乎,但总有人是在意的。
但另一方面,她又害怕继续在望蜀村蹉跎下去,娘亲终会落得一个操劳疲惫至死的下场。
只要她跟娘亲一日离不开杨家,便要被杨家拿捏一日。
偏她的娘亲又是个温柔小意的妇人,与邻里争吵两句都要红脸,更何况是面对一整家的娘家人。
对上那样泼辣的一大家子,难怪杨二丫只有被欺负的份。
告诉,又或不告诉。
找,又或不找。
时归不知道。
她本以为,她总能再细细思虑一阵子的,却不想意外来得这样突然,只在她认清处境后不足一月,娘亲就出了事。
说来也是可笑。
杨二丫在家里累死累活,什么重活脏活都是她做,一个瘦瘦弱弱的妇人,偏要伺候一家二十余口人。
除了几个小辈,余下的无论爹娘,还是姊妹兄嫂,随便是个人都能对她呼来喝去,动辄指桑骂槐。
本以为他们肆意辱骂也就罢了,谁知这一回,他们竟动起手来,起因不过是杨二丫跟小侄儿讨要了一个蛋黄。
那小侄儿被家里宠坏了,从小到大就没缺过吃喝,农家极是珍贵的鸡蛋于他都不再新鲜,隔二差五就能吃上一回。
偏他又很不喜欢蛋黄,总说蛋黄噎得慌,被大人骂着不知好歹,尚能勉强塞下去,可但凡没有大人看着了,他总要偷偷摸摸把蛋黄丢掉,随便为了鸡鸭。
杨二丫看见过两回,实在是心疼白白浪费的蛋黄,又想到女儿一年到头也吃不了两口荤腥,就动了讨要了心思。
她是想着,好生生的蛋黄,丢了浪费,倒不如给了她。
她好说歹说才让小侄儿将蛋黄给了她,谁知
没等给女儿送去,就被唠嗑回来的长嫂逮了个正着。
这下子,可是点着了火药桶。
纵然杨二丫再二辩解,这蛋黄是小侄儿要丢掉的,她是觉得可惜方才讨要来,并没有恶意抢小孩子的吃食。
可小侄儿根本不承认,甚至反咬一口,非说是姑姑抢的。
杨家大嫂本就看不上杨二丫,闻言只当她撒谎成性,当即动了火,一边嘴里骂咧着:“没出息的贱皮子,娘俩都一个德行,连孩子的东西都抢,你是真不要脸皮了……”
正骂着,她又忍不住上前推搡了杨二丫一下。
也就是这下,使得杨二丫脚下不稳,仰面往后跌了去,虽及时转了身,可还是被身下的篱笆戳中。
篱笆的头部被削得很尖,是能用来叉鱼的。
那篱笆尖尖就擦着杨二丫的眼角,直直在她额上穿了一大道血口,只瞬间就血流如注。
杨二丫不禁呼痛,杨家大嫂也惊呆了。
可等杨家大嫂回过神后,她只不自在了一瞬,很快就绷起脸:“这就是报应!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
“好好记着这回的教训,等下回抢孩子吃食时,也好好想想今儿的教训,多多要点儿脸皮吧!”
说完,她啐了一口,头也不回地从杨二丫身边绕过去。
杨二丫捂着额角的伤口,因失血过多,又半天没有进过水米,眼前一阵阵发黑,缓了好半天才踉跄着站起来。
而她好不容易讨要来的鸡蛋黄,也在推搡间掉在了地上,被杨家大嫂踩得稀巴烂。
……
是夜,时归窝在娘亲怀里,眼泪吧嗒吧嗒落个不停。
明明受伤的不是她,流血的也不是她,可她却哭得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捂着心口,只觉一抽一抽地疼。
杨二丫已熬过了最疼的那阵儿,见状颇有些无奈。
她捧着女儿的下巴,悉声安慰道:“不是什么大事,娘亲已经不疼了呀,囡囡不哭了,再哭可就不漂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