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一在时序愈发不善的目光中讷然退下。
只他到底不忍拂了夫人的好意,临走前飞快应了一声,随后便跟被恶鬼追着赶着似的,头也不回地出了主院。
连时归的招呼都未能让他脚步减缓半分。
直至他的身影彻底从三人视线里消失,时归遗憾道:“哥哥走了诶,不能飞飞了。”
时序脸一黑,下意识想呵斥一句,一低头却是猛地想起来——
这可不是那群任打任骂的臭小子!这是亲闺女!
只刹那间,他的表情就生生扭转过来,只因变化太快,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两下,声音都有些怪怪的。
“阿归啊……”
“怎么了,爹爹?”时归扭过头来,仰头问道。
时序看着她那双灵动闪亮的眼睛,再加上那句软乎乎的爹爹,到了嘴边的劝解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飞高可不好,飞高可容易摔下来——算了算了,阿归想飞高是吗?等爹爹再给你找几个人,叫他们一起陪你玩儿可好?”
他生怕吓到幼小的女儿,说话时都不觉夹起了嗓子。
女儿只是想飞去半空中看看,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愿望,怎么就不能实现呢?
想他司礼监能人辈出,单是他手底下那几个小崽子,也都是有着功夫在身的,待把他们都喊回家里来,五六个大男人,总不能连一个三岁女娃都照顾不好吧?
顷刻间,时序就有了成算。
时归嗫嚅道:“一起玩……爹爹不是说飞高不好吗?”
“爹爹胡说八道呢。”时序笑眯眯道,“阿归不就是想去高处看看吗,这简单得很,今儿可能不太方便,不过等明天!”
“等明天爹爹给你多找几个人,让他们照顾着你,随便是想上天还是下海,全凭咱们阿归的高兴。”
“喂——”杨一丫自认对孩子很是宠溺了,今日见了时序,方知从前不过尔尔,时序这种养孩子的方法,才是要宠坏的节奏。
杨一丫很是无奈,张口欲要阻止。
谁知时归先转过头来,眨着眼睛,怯生生问道:“娘亲是不同意吗?娘亲若是不许,我就不乱来了。”
杨一丫:“……”
她挤出一个牵强的笑,违心的话根本不受大脑控制,自然而然地跑了出来:“怎么会呢?”
“既是阿归喜欢的,娘亲自然没有不允的。”
“那就明天?”时归问。
夫妻两人对视一眼,眼中闪着如出一辙的挣扎,而脱口而出的话语,更是不约而同:“当然可以!”
闻言,时归再按捺不住雀跃,高声欢呼一句。
——总归是把女儿哄高兴了。
时序轻叹一声,理智上觉得这样不好,但仅从情感上讲,到底还是欣慰和满足的。
出门前,时归还记挂着爹娘的情况。
这只一会儿工夫,她就完全忘了自己想问
什么,闹腾着下了地,一手牵着爹爹,一手牵着娘亲,昂首挺胸地往前走了两步,才呆呆地停下来:“那个……”
“娘亲,爹爹,我们要去哪里呀。”
也不知是害臊还是怎的,刚一说完,时归小脸上就染了一层绯色,目光四处游移,全然不敢去看爹娘的反应。
但眼睛看不见了,还有耳朵能听见。
只在她话音落下的下一刻,头顶就响起两声大笑。
时序多少还顾及着女儿的脸面,没好意思笑得太过,抬手捂着嘴,脸上都有些憋红了。
杨一丫就没有这么多顾虑了。
她笑了好半天,用空闲的那只手在时归头顶使劲儿揉了几把,同时调笑道:“不是囡囡要带我们走吗?”
“我看你走得这样坚定,还以为你是有想法了呢。”
“啊——”时归禁不住嘲笑,一头撞在娘亲膝盖上,随即拉过对方的掌印,用力盖在自己脸上。
她掩耳盗铃般不住念着:“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毫无疑问,此举只换来了更为爽朗的笑声。
若非是看时归被气得脖子都红了,夫妻俩还不定能停下来。
时序将人抱起来,这时候才想起来补救,又是说好话,又是许诺吃的喝的玩的,念了整整一路,才算让时归恢复好脸色。
不过等她看见饭厅里一整桌从没见过的美食后,她就不把来时的小插曲放在心上了。
时归个子小,坐在凳子上只能露半张脸。
恰巧府上没有加高的座椅,临时去打也太仓促了些。
时序只得将她放在自己腿上,往上颠了颠,好让她看清桌上的东西,随口介绍起大多小孩子都喜欢的菜色。
念及时归胃口小,时序每样只让她尝一口,余下的都放到自己碗里,其间还不忘给杨一丫添汤夹菜,妻女谁也不落下。
待把桌上的早点全尝过一遍后,时归早是肚滚溜圆,蔫巴巴地趴在爹爹肩膀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娘亲,不时发出一两声哼哼,实是又快活又痛苦。
之后一整日,一家三口都待在一起。
几人也没出府,只在后花园里绕了几圈,就直接回了主院。
之前时序就说过,整个府上的院落随便时归去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