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下两双眼睛一同落在她身上。
时序心如擂鼓,激动与恐惧将他整个人笼罩,以致他连半蹲的姿势都有些维持不住了,踉跄着跪了下去。
温莎管家想要追问,又怕惊到了小主人,只好继续保持缄默,可眼中的急切却是掩盖不住的。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身边的园丁都走过了两波。
时归终于开口。
她的眼睛有些迷茫,思绪不知陷入了哪一方世界,那一方世界的意识控制着她的大脑,让她启唇说出:“你是阿爹。”可下一刻,那方意识就消散了。
时归重新获得了身体的掌控权,可等她再看向对面之人,那股奇怪的熟悉感愈发强烈。
她明明知道,爸爸妈妈在好多年前就过世了。
但她还是再一次喊出:“阿爹……你怎么这么久才来呀。”委屈的情绪如浪潮般,将她整个人吞没。
时序浑身一颤,再回神时,已然将人紧紧抱在了怀里,他这才知道,被水淋湿了的时归身上有多冷。
他只恼火没有穿外套就直接出来,眼下连给女儿挡一挡风都做不到,虽然很快,温莎管家就把毛巾递了过来。
等他们回到卧室,安娜医生早就过来了。
看见抱在一起的父女两人时,安娜惊呼一声:“你们真的不是父女吗!”
对“爹”这个称呼略有了解的温莎管家眉心一跳,呵斥道:“还不先给小主人看病。”
“对对对,我还是先给小主人看病吧。”
幸好,时归
() 被淋湿后很快就擦干了头发,一路走来也没有受太多风,除了身上凉了些,尚没到发烧的地步。
安娜说晚些送一碗奶油汤来,再啃上一大块羊排,保管什么病也没了。
时序来到这个世界只半年,学习得再多,也很难接触到这个时代的医疗体系,眼下听安娜的话,心里虽有些质疑,可最终也没置喙什么。
这边安娜医生前脚刚走,时归便有了困意。
与女儿久别重逢,还是这么小的女儿,时序如何也不肯与她分开的。
然而温莎管家对他更是戒备,说什么也不同意留他和小主人独处。
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只得一起留下。
待时归睡醒,一睁眼就看见了守在床头的两个男人。
按照以往的惯例,她和温莎管家最熟悉,便是有什么需求,也肯定是第一时间找温莎管家求助。
谁知这一回,她看也没看温莎管家一眼,恢复了清亮的眸子直勾勾盯着时序,她也不说话,就这么一眨不眨地看着。
“时,你怎么……()”
“是渴了吗?我这便去给你端水来。?[()]?『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在温莎管家还疑惑的时候,时序已经有了动作。
他快步走到茶几边,找了一只杯子,先是倒了一半的凉水,然后又兑了三分之一的热水,用手背探好温度后,才将水杯端过来。
于是,温莎管家便看到。
素来在睡醒后要缓一会的小主人,很快就从床上爬了起来,半个身子倚靠在床头,就着时序的手,一口一口将温水吞下,有些干巴的嘴唇染上水润。
一杯温水见底,时序又问:“阿归想吃些什么?我也不知道你如今的身体,不如挑些清淡的来吃吧。”
温莎管家想说,小主人没有睡醒后吃东西的习惯。
可是,就像醒后不理人一样,他又被打脸了。
时归不仅要了吃的,还挑了一份甜腻腻的栗子蛋糕,若非有时序劝着,她甚至还想再添一枚雪媚娘。
时序很是不认可:“我给你煮清汤面吃好吗?”
时归摇头:“要吃蛋糕。”
也不知是不是她这两年很少说话的缘故,她如今的声音有些干涩,说短句时还不觉什么,可一旦句子长一些了,就很容易听出中间的停顿感。
时序假装没有发现这点异样,也装作没有看见她一闪而过的忐忑,只管半跪在她身边,有一句没一句地哄着。
就这么一小会儿功夫,他甚至都问出上午发生了什么,虽然那些事都可以在监控里看到,但由时归亲口说出的,总归是不一样的。
温莎管家站在一边,又是欣慰又是失落。
欣慰是听见了小主人敞开心扉,失落则是有些嫉妒时序的存在,想他陪伴小主人也有四五年了,到头来,怎么还不如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爹”呢?
就像时归知晓她的父母已经过世,当初时家夫妇的骨灰,还是温莎管家亲手埋葬的。
() 温莎管家落寞地低下头,无端想起之前在电视里看过的一个词——
野爹。
可问题是,一个不知来历的野爹,才在小主人面前出现几个小时,就直接抢占了他的位置。
真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半个小时后,厨师将小蛋糕送了过来。
而早前闯进庄园的那几个孩子也被找到了,温莎管家要去教训他们,以及找他们的家人索取赔偿,纵是心里不情愿,也只得先离开一步。
至于等他走过,他所想的许多情况,并没有出现。
卧室里,时归坐到了茶几旁,时序紧挨着她,分明是才见面不久的人,如今的一举一动却像是演习了无数次,两人行止自然,气氛温馨。
好像不管温莎管家在不在,他们始终如此。
时归没有怀疑时序的来历。
时序也没有追问她如何就认定了他是阿爹。
总归穿梭时空,家人又团聚在了一起。
而这一次,时序拥有了足够长的时间来教导女儿。
无论是为了弥补他的遗憾,还是排除时归的孤独,两个人互相陪伴着,怎么也比孤身一人要好。
吃过小蛋糕后,时归便不知做什么了。
这也是她这几年的习惯使然,哪怕有了时序在,一时半会,她也很难改正过来。
就连仆人来说,家庭教师过来了。
时归也是习惯性地说了一句:“我不上课。”
等说完了,她才想起身边还坐了人。
她指尖一颤,有些害怕地往旁边看去。
谁知道,时序只是温柔地笑了笑:“阿归不想上课?那就算了,也不差这一天两天的。”
“或者说,阿归要是实在不想找家庭教师,阿爹也可以教你,等阿爹先找老师学会了,便让阿爹亲自来。”
“阿归觉得呢?”
时归歪着头,细细思索了许久。
半晌,她缓缓说道:“要阿爹教。”
时序莞尔:“好。”
至于温莎管家得知他们的决定后适合感想,就不在父女俩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上一世临终前,时序还曾遗憾过,总觉得自己对女儿的关爱照顾还是不够。
这次可好,他身无官职,有着大把的时间陪伴孩子。
无论是陪时归在庄园里踏青,还是去外面欣赏壮丽辽阔的海岸线,又或者只是去游乐场里大闹一场。
只要是时归提到的,他从没有不应的时候。
最初的两年里,父女俩的时间多是用来玩闹。
家庭教师不光被时归所排斥,就是时序也没听过几堂课,要不是他们把整个挪威都玩遍了,他还想不起学习来。
而此时,温莎管家已经彻底约束不了他们了。
要不是看在小主人越发活泼开朗起来的份上,他说什么也要把这个至今不知来历、只会带着小主人疯玩的“野爹”赶出蔷薇庄园去。
第三年,时序另请了两位家庭教师。
他按照当初答应时归的,他先找老师学习,等什么时候学会了,再转教给时归。
且他学习的时间多是在夜深人静时,这样才不会占据他们父女白日相处的时间。
第五年,时序和时归辗转回到华国。
这几年里,时序已经从不同人口中得知了早些年的真相——
在时归五岁时,时家夫妇车祸去世,本是悲痛之时,时家的亲戚却为了夫妇两人留下的巨额财产,不顾情面,当着时归的面争夺起她的抚养权来。
只是他们没料到的是,时家夫妇早就在挪威给女儿设立了成长基金,按照他们最初的要求,在他们意外过世后,基金会的负责人会立即拿出一部分财产,在挪威购置庄园城堡,安排管家仆人,从此接管时归的生活和成长。
伺候整个庄园的开销,皆从成长基金中出。
而基金会每隔两月都会回访一次,严格检查庄园内情况,一旦发现受益人有所不满,便会立即整改。
可以说,时家夫妇已经给女儿安排好了一切。
哪怕没有时序的到来,时归也能在这个世界安然无虞地度过一生,最后因急性心脏病离世,穿到书中,开启下一次重逢。
最多不过是她因没有真正交心的人,略孤僻了些,略胆小了些,也略木讷了些。
当然,眼下有了时序的存在,之后种种,自有不同。
初来华国,父女两人都是好奇极了。
他们花费了两年的时间游览大江南北,奈何华国实在辽阔,只怕再来两年,他们也无法将足迹落在全国各地。
当时序提出不妨回挪威时,时归反提出:“阿爹,我想留在华国了。”
话音一出,时序难掩惊讶。
虽然依照他的意愿,他也是想留在华国的。
可从始至终,时归的想法才是首位。
“阿归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呢?”时序问道,“挪威才是你生活了许多年的地方,若论熟悉,肯定还是蔷薇庄园更熟悉些,如果你是因为阿爹才想留下,大可不必如此。”
“不是的。”时归否认道。
“我喜欢蔷薇庄园,但更喜欢华国,不只是为了阿爹,我自己也是想留在华国生活的。”
既如此,时序自没有了拒绝的道理。
时归本就是华国人,这些年居住在挪威,想搬回来也不是什么难事,问题出在时序身上。
时序又是费了好一番心思,才解决身份上的问题。
在此期间,他顺便以社会考生的身份考上了首都大学的经济学专业,短短两年,便拿下了学士学位。
在时归进入校园,开启高中生活时。
时序则已经硕博连读,顺利拿下经济、法学双博士学位,闲暇之余创办了风投公司,只当给自己和女儿赚个零花钱。
在时序看来,所谓生活幸福,也不过如此了。
直
到他去高中接女儿放假时,却见时归并非孤身一人出的校门,她身边还跟了一个说陌生也不陌生,说熟悉也不熟悉的少年。
在看清那少年面容的那一瞬间,时序险些咬碎后槽牙。
“周、璟、承!”
他终于明白,什么叫做阴魂不散了。
时序冷笑不止,当即赶上前去,不由分说地挤到时归和周璟承中间,阴阳怪气道:“这是谁家的小公子啊,一看就是一表人才、风流倜傥,我怎没听阿归提过你呢?”
他无视了两个少年的表情,将周璟承夸得天上地下绝无仅有,唯独围绕的关键词,个个暗指他花心。
哪怕时序知道,花心一说,实是无稽之谈。
但上辈子女儿二十出头就嫁出去了,这辈子总不能也这样早就被坏小子抢走了吧?
回家后,时序暗戳戳提议道:“阿归,你可想念蔷薇庄园了?我们回挪威住两年如何?”
时归一脸的无奈:“阿爹,我今年夏天就要高考啦。”
“啊……”时序想起来了。
时归又说:“今天放学时跟我一起走的那个人,他叫周璟承,在学校里可厉害,始终是年级第一。”
“我好不容易才认识上他,已经跟他约好,以后每天晚自习时找他补课呢,我能不能去阿爹的母校念书,可就全靠周璟承了,阿爹你不要捣乱哦!”
时序:“……”
他跟姓周的,一定是天生的八字不合!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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