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你的手指还痛吗?”
阿圆见阿正坐起来,从方遥的怀里离开,跑去方正身边查看。阿正感觉到嘴里的血腥味,但他刚才太疼,把嘴皮也咬破了,分辨不出是谁的血,还不知是妹妹的血让他清醒了过来。
“……不痛了。”阿正虚弱地说。
阿圆心疼地抱着哥哥的肩膀又哭了一通,刚才吃烤肉时哥哥凶她,肯定是这个病的原因,哥哥对她特别好,从来不会这样的。
阿圆哭完哥哥,又看向爹爹,娘亲此时也走到了爹爹的身边,俩人似乎在低声商量着什么事。
“你的冥纹好像不动了?”
方遥拿过谢听的左手仔细看了看,冥纹平日会像蠕虫般缓慢流动,当借用冥纹力量和冥纹发作时这种流速会加倍,所以每次发作完,冥纹就会明显地上涨一截。
但此时此刻,谢听的手上的冥纹如同凝固住了一般,甚至没有上涨。
谢听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股神秘的力量,完全被阿圆的血液压制住了。”
阿圆的血虽然无法去除已经长成的冥纹,但却能让冥纹陷入类似沉睡的状态。
谢听不清楚这种冥纹沉睡的状态能保持多久,但在血液入腹的刹那,他脑海中的声音如潮水般褪去,冥纹的剧痛消失,不被操纵影响的神智格外清醒。
那一刻,虽然他身上的冥纹还在,但却给他有一种自己已恢复正常的错觉。
心下毫无庆幸喜悦,反而忧虑更甚。
这天下冥纹感染者众多,长满冥纹的人已然成了被幽冥教操纵的傀儡,但刚感染不久,理智尚存的初期感染者,其中定也不乏像他们这样,想寻求压制冥纹之法的人。
他们连根头发丝都舍不得让阿圆伤着,更不舍得用她的血来压制冥纹,但其他人未必这么想。若是让外人知道阿圆的血有如此效用,阿圆的处境就会变得相当危险。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谢听看着方遥同样忧虑的神色,知道他们的想法不谋而合,他们都宁可阿圆没有这玄阴之体。
“但至少这玄阴之体的好处是,阿圆不会被感染,跟阿正呆在一块也能让人放心了……”方遥看着哭抱在一团的俩孩子,如是说。
谢听点点头,不禁问:“把他们送去灵霄宗真的安全吗?”
“灵霄宗是我的家,总比带在我们身边好一些。”方遥说道。
他们是要去西北腹地,遍地都是幽冥信徒。这世上不只阿圆一个人是玄阴之体,她不确定玄阴之体能压制冥纹的事还有没有其他人知道。
若是将俩崽崽带在身边,阿圆是玄阴之体的事不慎泄露,那岂不是羊掉进了狼窝里?
何况她知道有一些邪修有特殊的手段,似乎能通过灵气,分辨出玄阴之体的气息。
万一再遇到像今天这样,父子俩纷纷冥纹发作,神智不清,阿圆再遇到什么危险,她担心自己顾及不过来。
眼下将俩崽崽送去
灵霄宗,是最好的办法了。
……
又经过一日的御风赶路,夫妻俩带着俩崽崽抵达了灵霄宗山下。
谢听如今的身份不适合出现在人修宗门了,便在山下的郊外树林等着,由方遥领着俩崽崽坐着飞行葫芦入宗。
俩崽崽坐在葫芦上,一步三回头,看向留在山下的爹爹。换作以往,他们肯定会问方遥,爹爹为什么不和他们一起回宗里。
然而这次他们心里都很清楚,娘亲和爹爹是要去寻找那怪病的解药。
阿圆低头看了看哥哥依旧被黑纹缠绕的手指,纵然不舍得跟爹娘分开,但是哥哥的病得治,只希望爹爹和娘亲能早去早回了。
方遥刚入宗地,就给师父虞望丘发去了传音,虞望丘得知她回来了,十分激动,立马就传她来执事堂相见。
俩崽崽被娘亲牵着走进执事堂,一眼就看见了在大殿里坐着的虞望丘,顿时松开娘亲的手,一路小跑地朝他冲过去:“师祖!”
“哎。”本来要站起身的虞望丘被俩崽崽一通亲热地抱大腿,又硬生生地坐回藤椅上,把俩孩子一左一右地抱在膝头坐好。
师祖平时很忙,俩崽崽平日里都不常见到。
趁此机会,阿正想到什么,问虞望丘:“师祖,乌长老说拿到宗门大比的魁首有奖励,我的奖励呢?”
他们刚比完大比就跟着娘亲去了妖界,都快忘了这回事,阿正一见到师祖就想起来自己还有奖励没到账。
“有有有,等会儿去崔长老那里领……”
“好。”阿正弯眼笑。
他身上的冥纹也因为妹妹的血暂时陷入了沉睡状态,以至于精神已经好了很多。小孩子都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性子,一点也看不出来他昨晚疼得都恳求娘亲切他的手指头。
虞望丘逗哄了两句怀中的崽崽们,没忘记正事,抬头正色询问方遥:“遥儿,你此行可有顺利见到妖王?他可看了那封信?”
“见到了……”
虞望丘为之一振:“他看完信如何反应?可让你带来什么回话?”
方遥不敢说烧信的事,斟酌着说:“妖王他身感冥纹,没有看完信,不过他保证妖界永远不会和幽冥教联手。”
虞望丘怀里的阿圆眨巴眨巴眼,原来那病叫做冥纹。
“什么,连妖王都感染冥纹了?”
虞望丘倒吸一口气,“遥儿,这话可是妖王亲口对你所说?”
感染冥纹的人往往只有几年可活,这妖王身染冥纹,怕是时日不多了。若他一死,妖族换了别的妖王掌权,这保证岂非又不做数了?
“师父,谢听他其实是妖王……身边得力的属下,是他引荐我见到了妖王,我亲眼所见,亲耳所听,不会有误。他也正在为妖王寻找治愈冥纹的办法,妖王立场坚定,师父暂时不必担心妖族会对人族出手。”
方遥本想和盘托出,但想了想,还是隐瞒下了谢听是妖王的事,她怕师父一时接受不了。
尽管这样,她还是有些愧对师父的目光,半低下头来:“谢听他也不是凡人,他是只狐妖,阿圆和阿正是我与他生的狐狸半妖。”()
阿正冥纹发作时,不能自如地切换半妖和人形,与其到时候露馅,还不如现在就如实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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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虞望丘怀中的俩崽崽此时很配合地弹出来狐耳和尾巴,小声有些试探地叫他:“师祖……”
“……”
虞望丘本来还因为方遥的前半段话,长松了口气,如此他便能和仙盟有个交代了,然而她的后半句话,着实让他猝不及防。
看着面前两条蓬松摇摆的狐尾,比他的胡须还要白,晃得他一阵眼花:“这、这是怎么回事?”
他这俩可爱懂事的徒孙,竟然是狐狸崽?
可他们俩身上并无一丝妖族气息啊。
方遥连忙坦诚道:“徒儿并非故意欺瞒师父,徒儿也是在百宗大比那天才知晓此事,后来就被您派去妖界送信,所以尚未来及同师父禀明此事。”
“师祖,你会嫌弃我们么?”
阿圆看到虞望丘震惊的神色,顿时从他的膝头滑下来,揪着他的衣袖,清澈的杏眼像两颗圆溜溜的琉璃珠子,敏感地狐耳抖了抖,一副他要说嫌弃就会立马掉小珍珠的模样。
虞望丘震惊之后,复杂的情绪在对上俩崽崽无辜可怜的目光时,瞬间变成了无奈:“自是不会……”
不管是人还是半妖,他们都是遥儿的孩子,都是他的亲徒孙。
只是……灵霄宗一派名门剑宗,方遥又是首席大弟子,同狐妖生下了俩半妖狐狸崽,这不比跟凡人生子更炸裂,更惹人非议。
“真的不会么?师祖没有骗我们?”
阿圆因为师祖方才的回答有些欣喜,但阿正感受到他语气里的犹豫,狐耳又耷拉下来。
当初爹爹带他们来凌霄宗,便说过要是被识破狐狸崽的身份,会给娘亲惹麻烦,现在她跟哥哥的马甲都暴露了,娘亲没有嫌弃他们。
但师祖和几位师叔们呢?会不会因为怕麻烦而嫌弃他们?俩崽崽心里很不确定。
“肯定不会!”
看到俩崽崽因失落耷拉下来的脑袋,虞望丘瞬间脱口而出。
这俩孩子实在讨人喜欢,乖觉懂事,惹人怜爱,更不用说他们在修炼上表现出来的各色天赋,虞望丘怎么可能会嫌弃他们。
狐狸崽又如何,不就多了副耳朵和尾巴,反正是在咱们自己宗里养着,有什么闲话就让旁人说去吧!
“师祖怎会嫌弃你们,”虞望丘重新朝俩崽崽伸出手,眼尾眯出了几条鱼尾纹,“来,再让师祖抱一抱。”
俩崽崽闻声抬起头,重新露出笑来,同样信任地朝师祖伸出双手求抱抱。虞望丘的视线无意扫到阿正的手,面色陡然一变。
他轻抓起阿正被黑纹缠绕的手指,蹙眉问方遥:“这是……冥纹?”
方遥垂眸点头:“阿正和谢听都感染了冥纹……”
这点她更没想瞒着师
() 父。()
“可是阿遥,我瞧着阿正手指上的冥纹,似乎和别的冥纹不太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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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望丘仔细打量,阿正手上的冥纹此时更像是纹身,贴在皮肤下并不动弹。阿正的精神状态也很好,一点也不像感染了冥纹的样子。
“因为他的冥纹被暂时压制了。”
虞望丘因为阿正身感冥纹而心下震痛,此时听到方遥的话,心下更震惊,不由得问:“人人都说这冥纹一旦沾染就只剩下几年寿命,无药可医,这世上还真有能压制冥纹的办法?”
方遥看了看此时坐在虞望丘腿上,正支着狐耳想偷听的俩崽崽,她接下来的话,不适合让他们在场,便给苏明画发去一条传音。
苏明画此时刚好在主峰顶旁的擂台和景郁一起练剑,没过一会儿,俩人就一起来了执事堂。
景郁身后负剑,大步跨进来,嗓音爽朗:“师姐,你可算回来了!”
她这一去,将近月余,且她为仙盟送信之事又是机密,就连师父都没有告诉他们,景郁和苏明画都以为方遥带着俩崽崽出门游玩去了。
许久未见方遥,虽然她传音叫得是苏明画,景郁得知后耐不住就一并赶过来了。
景郁的注意力在方遥身上,苏明画则一眼看到了师父怀中的俩崽崽。
当发现他们头上的毛绒狐耳和尾巴时,苏明画神色一愣,继而弯唇笑起来:“阿正阿圆,你们哪里弄来的假狐耳和假尾巴饰品,大师姐给你们买的吗,好可爱啊!”
说着,她上前两步,动手捏了捏阿圆脑袋上的那对狐耳。
狐毛细绒柔顺,捏起来的手感又弹又软,竟然还带着点体温的热度。
苏明画心下纳罕,这饰品做得也太逼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