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琴溪山庄二十三(2 / 2)

“一个病秧子,竟然三番两次耍我,我没有去追你和那小子已经是放你一马了,你竟然还不识相偏要来送死,踏雪峰怎么净出一些不识趣的东西。”

苏楹站不起来,捂着心口将纤细的身形挡在倒地的少年身上。

来者停下了脚步,垂首望着两人:

“徐从霄当年也是这般,不自量力想要去救别人,可不照样被我碾碎了识海成了个废人?”

苏楹瞳仁颤抖:“……什么?你见过徐师兄?”

来人不想与她多说,闻言“啧”了一声。

“你们踏雪峰弟子一个两个都不惜命,偏要找死,那我也只能送你们一程了。”他举起剑,剑尖直逼苏楹命门,“我先送你下去等你那好情郎和好师妹。”

赤红的剑朝着他们逼近,苏楹挣扎着趴在谢卿礼身上要替他挡下这一剑。

人之将死,满脑子却都是江昭那小子。

一个能言善辩总喜欢跟云念斗嘴的人,在向她表白心意之时磕磕绊绊连一句话都说不出,还未等到她答应便将玉戒戴在了她的手上。

他梗着脖子红着脸:“我……我会用命去保护你的,我一定会对你很好很好的!”

可她还没嫁给他,他们的婚期明明在后年春天。

他们最后的一面,他让她救下师弟师妹。

她什么都没做到。

也没去救下他。

“阿昭,对不起……”

她闭眼等待着疼痛到来。

可什么都没有。

疼痛没有,杀招没有。

周围很安静。

苏楹抖着长睫睁开眼,被她护在身下的少年不知何时已经清醒过来。

不是血红的眼,也不是满脸泪水陷入梦魇的模样。

他的神情很平淡,漆黑的眼里没有一丝波澜。

他握着苏楹的双臂将她扶起来,动作很轻。

“苏师姐,辛苦了。”

少年的声线很平。

苏楹转过头,这才发现……

强大的灵力防护罩聚在两人头顶,赤红的剑被牢牢拦在外面。

而那戴着兜帽的人看起来比她还惊愕。

他摇着头:“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没有过雷劫,为何会从渡劫前期一跃成为渡劫中期!你的雷劫呢!”

谢卿礼站起身,身上的刀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了呢,不过……你也没有机会知道了。”

音落下,在苏楹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少年已经一闪而过与来者打在一起。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缠斗着,谢卿礼刻意压着那人远离苏楹。

苏楹坐在地上,瞧见谢卿礼狠狠捅了那人一剑,炸起的灵力将头顶上方的地道崩坏,尘土混着碎石落下,上面已经被砸出一方大洞。

日光自洞口照进来,谢卿礼拽着那人的脖颈带着他离开了地道。

苏楹知晓他是怕两人打斗过程中会崩坏地道,云念还不知道在哪里,他担心云念被埋。

这里限制他出手,于是他带着那人离开了地道。

苏楹松了口气,茫然望着从头顶上方透来的光。

昨日夜里下了一场雨,雨后天晴当真是这个道理,此时已经傍晚,天边挂着的残阳染红半边天,霞红的云后是尚未落下的圆日。

她听到激烈的打斗声。

那人说谢卿礼如今是渡劫中期。

而谢卿礼不会让云念死的。

苏楹忽然便松了力,浑身疲惫躺在地上。

拇指上的玉戒在落日的映衬下透着微黄。

“阿昭,师弟师妹们不会死了。”

她撑起身,用最后一丝灵力翻身从洞口出了地道。

她没有去管身后打的火热的两人,而是飞奔着朝来时的路跑去。

“阿昭,阿昭,等等我……”

***

粗壮的蛇在地面爬行,花纹各异斑驳刺眼,“嘶嘶”声此起彼伏回响。

地面上摞满了并排放置的人。

他们皆闭着眼,唇色乌紫,脖颈上两个并排的血窟窿。

皇帝站在高台上,身后的内侍婢女们皆垂着头不敢看他一眼。

他的眼皮微敛,冷漠又淡然地看着下方已经成了蛇窝的空地。

远处打斗的动静实在是大,大到他距离这么远也能感受到隐约的震感。

皇帝只看了一眼便懒散收回眼,他仰头望着远处的天边,光线越来越暗,圆日隐匿在群山之后只露出一顶。

马上要日落了。

他冷声道:“准备开天罡万古阵。”

“是。”

一人应下转身离开。

他看了会儿落日,似乎想到了什么事情,原先冷淡的脸上柔情似水,上挑的眼尾弯起,冷硬的五官也好似柔化了些。

他放轻声音:“备好衣物和吃食,阿清要回来了。”

“是。”

身后的人齐刷刷行礼。

皇帝呢喃:“阿清啊……”

***

徐从霄将肩上扛着的人扔在地面之上。

紧随其来的席玉忍不住狠狠踹了他一下:“你轻点,那具身体一会儿要给阿清用!”

徐从霄毫无反应,目光落在地面却没有焦点,也不知究竟是在看什么。

席玉将手上捞着的皇后和沈之砚小心放下。

皇后并未闭眼,虽然母蛊

在吸收她的神魂(),但她不如云念严重?()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尚未到昏迷的地步。

她只是不能动。

席玉小心拂开她的碎发,对上她灰蒙蒙的双眼。

他缩了缩手,有些不敢碰她。

“阿清,你别生气。”

皇后脸上并没有笑意,但长得温婉的人,就算冷着脸也难以让人畏惧。

她直勾勾看着席玉,目光疏离毫无温度。

席玉被她的眼神刺了一下,下意识别过头道:“我知道你不愿意,但阿清,当年你救下我,我发过誓会用命护你,我已经失去过你一次了,不能再失去第一次,我会疯——”

“你不已经疯了吗?”

皇后轻飘飘打断他的话。

席玉:“……阿清?”

他呆滞转过身来看她。

“席玉,你不已经疯了吗?”皇后道:“你和沈敬两个疯子,难道不是吗?”

她第一次对他说出这般刻薄的话。

他与她认识那般久,倒是不知道她这么能言善辩。

席玉没说话。

皇后问:“你喜欢我是吗?”

席玉的眼神躲闪。

“可是席玉,我不喜欢你。”皇后很认真,“我从一开始就只拿你当朋友,无论你怎么想,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席玉的喉结微微滚动,眼神是明显的受伤。

皇后还在戳心窝:“我曾经是喜欢沈敬,可如今只有厌恶,同样对于你,你也让我恶心,你们都让我无比恶心、想吐、痛恨、厌恶。”

席玉喉间一梗,她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凌迟他的心,他的手不停发抖。

“你们的喜欢是让我成为一个嗜血的怪物,让我沾满鲜血,让我满身罪孽,让我成为与你们一样的人。”

“你们的喜欢是要杀我的孩子,让他成为我复活的踏板,要杀我外甥的心上人,让我在她体内复生。”

“你们的喜欢真恶心,喂狗去吧,我连看一眼都觉得脏。”

席玉觉得这个世界实在有些荒谬。

眼前的人明明长着一张熟悉到刻骨的脸,明明她还是她,为何却又不像她了。

他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他什么都听不见都看不见,只有她翕动的唇、她刻薄的话在提醒着他这一切是真的。

“阿清……”

“席玉。”皇后道,“若你还念在当年我救了你的份上,便杀了我。”

她动不了,能做的只有抬眼看他,用尽力气让自己的话连贯。

她瞧见席玉颤抖的身形。

皇后忽然放柔了声音,似乎在引诱他:“你喜欢我不是吗,那你难道舍得见我伤心吗?我不想这样活下去,我活着的每一天都是踩在摞成山的尸骨上,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去死,你懂什么叫生不如死吗?”

“阿玉,我很爱我的孩子,你也很爱他不是吗,你舍得他死吗?”

“阿玉,我的阿姐于我有恩,她只剩下这一个

() 孩子,当年谢家蒙难沈敬爽约未去相救,倘若我连她孩子的心上人都护不住,我下去要如何与她交代?”

她低声咳嗽了几声,吓得席玉连忙俯身看她。

皇后强行压住喉咙间的鲜血:“阿玉,你帮帮我好吗,救救安之,救救云姑娘。”

她软了态度,俨然一副求他帮忙的态度。

若是别的要求席玉定然一口应下。

但她让他送她去死。

席玉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躺在地上的皇后。

他的神色复杂,摇了摇头:“阿清,抱歉,我不能应你。”

他可以为她赴汤蹈火,去死也无妨,唯独不能见她死。

她不能死在他的前面。

皇后眼底的光灭了。

席玉不忍看她,别过头道:“你复生后,那人会想办法销毁你的记忆,你不会记得这一切,倘若你不喜欢沈敬,我带你离开,阿清,就当这是一场梦吧。”

他不再看身后的皇后,来到一旁的沈之砚身边。

席玉眼神中带了挣扎与犹豫。

这孩子五岁便跟着他了,是他亲手养大的。

很乖,很聪明,很善良。

若是当皇帝一定比沈敬合格。

可那人知晓了他的计划,席玉无法再对谢卿礼下手。

那只剩下沈之砚。

他蹲下身,像贵妃以往那般摸了摸沈之砚的头发。

“安之,抱歉。”

比起沈之砚,他更想要阿清。

席玉站起身厉声道:“徐从霄,点开云念的穴位,让噬魂蛊吃了她的神魂。”

徐从霄无知无觉上前,伸手便要去探云念的脖颈。

在指尖即将探到穴位之时,紧闭双眼的少女忽然睁开了眼。

徐从霄没了人的意识反应有些迟钝,只知道听从命令行事。

可如今席玉没有下达命令,这也便给了云念机会。

她翻身而起利落劈晕徐从霄,拔剑便朝背对着她的席玉而来。

席玉察觉到危险,眼神在一刹那便冷了下来,尖利的指甲长出迅速回身以爪拦住了云念的剑。

少女压着剑柄将他逼退数十步,眉眼凛然低声厉喝:

“沈之砚,你还不起来是准备等你这好后妈剖了你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