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咔嚓。
咕噜咕噜。
撕咬,咀嚼,吞咽……是所有兽类的本能。
因为牙齿的缺失,进食的过程略显费劲,但并不影响它释放天性。
营养液里慢慢漂浮起绿色的血液和碎肉,不太会咀嚼的胚胎边吃边漏,又馋又着急,死死搂着寄生虫的尸体,用两颗牙一点点凶狠地磨,往胃里摄入能量。
寄生虫的皮意外坚韧,咬起来很是费劲,但只要突破最外面的防线,里面的肉质简直是最佳的婴儿辅食,柔软,多汁,充斥着细细密密的神经元,营养丰富,带着淡淡的海洋的味道,甜而不腻,鲜而不腥,清爽可口,可以极大的滋补胚胎的神经系统。
而且,没有了母体的能量传递,这样丰富的养料直达胚胎体内,让它开始飞速发育。
孕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大到让陆见川已经无法再变回人类形态。
在解决了恶心的寄生虫之后,他不得不面对第二件麻烦事——
宝宝过早接触了蕴含污染的食物。
无论是之前的卵,还是盲眼尤尼斯本身,都是经由陆见川消化,将祂们转化成无害的养分,再喂养给腹中的胎儿。
可这次的寄生虫并没有经过净化,直接进入了胚胎还不完善的消化系统中。
随时进食的速度加快,陆见川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胚胎的情绪开始大起大落,啃咬的力度越来越狠,连皮带肉,狼吞虎咽地吃掉整条虫子,然后张开嘴,把营养液里漂浮的碎肉也舔得干干净净。
吃完,它打了个嗝,蜷缩起来,有些消化不良。
所有细胞都集中在发育不完全的胃部,努力分泌腐蚀液,将它小小的身体变得滚烫,连带陆见川的腹部也像一个热水壶。
消化开始了。
陆见川趁着它短暂的安分时间,拖着巨大的孕囊,难受地在地面爬动,爬到病床边,接近还在昏迷的方行舟。
脑花凑过去嗅了嗅,从空气中捕捉到了爱人身上的味道。
寄生物离开之后,方行舟的大脑后知后觉产生了排斥反应,现在正在发烧,和肚子里的孩子一样。
陆见川用黏糊糊的脑花亲昵地蹭爱人的脸,将他脸上蹭满粘液,再用触手严严实实裹住他的身体,让他全身上下都散发着自己的气味。
哪怕已经把寄生虫嚼碎了吃掉,陆见川仍然在阵阵后怕。只要想到方行舟的心脏被缠绕的画面,他恨不得把爱人从此永远关在海底,掐断所有受伤的可能。
脑花阵阵难受,祂卷着方行舟,蠕动到房间门口,停在言芯面前。
言芯和异研所的同事戴了三副护目镜,心情焦虑又不敢过于靠近,急急地问:“水母先生,你看起来有些糟糕,现在感觉怎么样?是胎儿开始反噬了吗?”
陆见川在脑花下方凭空捏造出一条声带。
声带微微颤动,因为离开了人类的喉舌环境,发出的声音听起来极其怪异。
“它还在消化,”陆见川说,“消化的过程中,或许我需要和它打上一架。”
言芯焦虑:“那、那怎么办?水母先生,您不要生宝宝的气,祂还是个小小的胎儿,没有是非观,容易被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怪物影响,您要温柔一点,多讲道理,少动手啊!”
陆见川用触手盘旋着立起来,脑花垂下去,靠近言芯。
仅仅只是靠近,言芯感到了极为强大的威压,腿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
脑花上的眼睛穿透护目镜,对上言芯恐惧又急切的瞳孔。
“我把行舟交给你,言医生,”陆见川一字一字地说,“他在发烧,或许需要一段时间才能苏醒,我相信你的医术,一定能照顾好他。”
言芯:“当当当然!您放心!”
陆见川轻轻把方行舟放进推床,触手尖依依不舍,眷恋地蹭着他滚烫的脸颊。
“把他推到其他房间,离这里越远越好。”脑花贴上方行舟的嘴唇,在上面落下一个温柔又恐怖的怪物之吻。
言芯:“那你……”
话音未落,陆见川把异研所的同事全部卷出房间,嘭地将门带上。
房间里只剩下祂和肚子里的宝宝。
说是房间,其实用牢笼来称呼更合适,这是管理特级神秘生物的地方,厚厚的防辐射墙壁足以将祂和整个异研所隔离开。
陆见川所有触手摊开,趴在地上,从冰凉的金属地板里吸收凉气,尝试给滚烫的孕囊降温。
宝宝的温度越来越高了,再这么热下去,羊水说不定都要开始沸腾。
脑花连连叹气,缓慢蠕动,爬到房间最边沿,用触手打开窗户,从隔壁仓库拖来好几个特管品,作为接下来的应急食物。
祂一边难受地拨弄着特管品,一边等待胚胎开始闹腾。
肚子里的胚胎此时正涨得全身通红。
虽说寄生虫美味无比,但……好像一次吃太多了。
一些糟糕的情绪涌了上来,是不属于它的情绪。
大部分时候,它是个无忧无虑的小家伙,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多吃点好吃的,就算偶尔和父亲们闹一次别扭,也软趴趴的没什么威胁力。
但吞噬了寄生虫后,它第一次感受到什么是狂躁和暴虐,仿佛地球上的其他生物都是蝼蚁,可以用一只触手随意碾死,而它,是这个世界至高无上的唯一统治者。
眼睛在猩红和纯黑之间来回切换,随着消化的推进,负面情绪越来越浓,欲望扩张成一个黑洞,让它强烈渴望继续吞噬,吞噬一切可以得手的食物,甚至——包括孕育它的母体。
然而,陆见川和寄生虫之间存在天壤之别。
胚胎用尽全力绞死了虫子,并不意味着它有足够的力量对抗母体。在母体面前,它简直就像一只没长齐毛的小奶猫。
陆见川被它的欲望影响,开始嚼提前准备的特管品,却只是自己消化,一点也不分给宝宝。
“唔,勉强凑个第四
节课吧,”声带嗡嗡地说,“第四节,学会控制自己的欲望。”
陆见川埋头吃得很香,丝毫没有要控制欲望的样子。
胚胎快急死了,在孕囊里疯狂闹腾,用触手拍打、用脑袋撞、用两个小乳牙咬……总之,无所不用其极,只为从母体嘴里分一口。
可惜,陆见川一口都不分给它。
不仅不分,还利用摄入的能量加厚孕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在地上,任由它拳打脚踢。
处理欲望的最好方式,就是让欲望冷却。
但在污染的控制下,冷却速度比想象的要慢很多。胚胎把孕囊踢出各式各样的形状,一寸寸寻找裂缝,想制造提前诞生的机会,并将浓烈的负面情绪加倍反馈给母体,试图通过这种方式将母体激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