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好,先生们。我现在在外面走不开,请在鞋柜里拿鞋套,然后直接进去动工吧,”玫瑰花说,“麻烦各位动静轻些,我老婆在楼上睡觉。”
最靠近的那位工作人员被吓得大叫一声,但不知为何,明明他在张着嘴失声尖叫,发出来的声音却又低又闷,听起来轻轻的。
其余几位工人惊骇地看向玫瑰花,不敢置信地凑近,想找到声音的来源。
玫瑰花又道:“别找了,玫瑰花瓶里装了监控,我只是在通过监控和你们说话。”
工人们愣了片刻,虽说是个合理的解释,但他们仍然感到说不上来的诡异。
几人犹豫片刻,彼此对视,想到这户人家出的高昂工钱,最后默契地闭了嘴,轻手轻脚套了鞋套开始动工。
这次订的浴缸实在是太大了,几乎有一张双人大床那么大。几人合力推着浴缸经过客厅时,忽然有一滴冰凉的黏液滴在领头工人的手背。
他一怔,隐约间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海洋味道,正想抬头去看,余光里蓦地在玻璃上瞥到一个庞大的暗影。
他顿时停住脚步,浑身发抖,盯着暗影瞳孔收缩,缓慢又僵硬地抬头,看向天花板。
——上面什么都没有。
没有黏液,没有影子,没有可疑的怪物。
是错觉?
他呆了好一会,直到同伴催促:“发什么愣呢?赶紧干完回家了,这里好冷。”
他晃了晃头,重新推起浴缸,恍惚地再次望向手背,皮肤干燥得微微起皮,根本没有液体滴落在上面。
他长长松一口气,阻止自己继续胡思乱想,开始专心工作。
……
在他们全神贯注施工的时候,长满猩红眼睛的怪物就趴在浴室的天花板监工。
为了防止有人再次抬头,陆见川给他们施加了暗示,一旦有人萌生出抬头看的想法,便会立刻被别的事物转移注意力。
有了这个暗示,施工愉快且顺利地进行了下去。
宝宝透过孕囊看到了大浴缸,在里面开心地滚动,迫不及待想随母体一起泡澡,最好再带上父亲。
陆见川用触手拍了拍孕囊,警告它安分一点。
浴缸太大,前前后后装了三四个小时。刚一装完,前来送床的工人也到了。
鞋柜上不知何时出现厚厚一叠钱,玫瑰花又一次开口说话,把工钱和小费都派发下去,绅士地送走了两批惊恐的工人。
等最后一位工人落荒而逃,天花板上垂下一条触手,将门迅速反锁住。
怪物快乐地爬到新床上,来回蠕动,确认新的床结实许多,不会再嘎吱嘎吱响,然后铺上新被子、新被套,只等老婆起床,就能把床扛到他们的爱巢里。
安排好床,祂又跑进浴室,把
巨大无比的浴缸刷得闪闪发光,再放满热水,舒舒服服地整个沉进去,一边听歌一边泡澡。
泡到天黑,方行舟还没有醒。
陆见川收拾好浴室,安静爬到方行舟身边,悄然凑近,仔细闻了闻。
方行舟在微微发热。一个午睡的时间,他将吞下去的触手吸收得七七八八,皮肤变得细腻光滑,嘴唇饱满红润,神色平和,嘴角带着淡淡的弧度,似乎正陷在美梦里。
脑花亲吻他的额头,心满意足地欣赏爱人的睡颜。
——直到床头柜上的手机嗡嗡振动,打破了房间里的静谧。
陆见川飞快摁灭手机,小心打量方行舟,见后者依旧在沉睡,才不满地看向来电信息。
来电人:秦鸿博。
陆见川知道方行舟的手机密码,干脆将手机解锁,翻了一下密密麻麻的未接来电和未读短信。
基本全是医院同事发来的问候,院长、科室主任、安医生、李医生、还有许多陆见川不认识的人名,以及秦鸿博。
秦鸿博一个人一天就能打十几个电话、发几十条信息,但方行舟这几天待在异研所,还没来得及回过。
挂断电话之后,秦鸿博的消息紧随其后:“老师,你终于醒了吗?是不是打扰你休息了?现在感觉怎么样?有空的时候回我一下,大家都很担心你!”
几十双眼睛沉沉地看着这些信息,卷着手机的触手不快地蠕动。
一些强迫自己忘掉的糟糕回忆重新涌上头顶,祂的目光落在方行舟的侧颈,那里已经没有了伤痕,但血液四溅的画面依然牢牢刻在脑花深处,只需几个关键词,便能被迅速唤醒。
一起被唤醒的,还有那天刻骨铭心的绝望与恐惧。
温馨的卧室开始变冷。
本体形态下,属于兽类的本能和冲动越发难以控制,陆见川两根触手飞快敲击屏幕,给秦鸿博发了消息:
“我醒了,但是状态不是很好,想和院里请一个长假,你帮忙给院长说一下,谢谢。”
发完,祂把手机调成静音,重新靠近方行舟,用触手将他亲昵地缠绕起来,脑花不停来回蹭他的侧脸,靠爱人的体温驱散不愉快的阴影。
声带又开始低低哼歌,调走得几乎无法辨认。
不能再让舟舟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祂想。
医院太危险。
甚至街对面的商城、几公里之外的菜市场、还有他们常去的火锅店,都太危险。对于脆弱的人类来说,这个世界简直危机四伏。
只有他们的爱巢——是绝对安全的。
把舟舟藏住。
看护。
监守。
永远不分开。
大怪物开心地挤着脑花上的沟壑,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像童话里的恶龙,把怀里守着的宝藏又搂紧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