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无比辽阔。
大部分的地球人尚未拥有拥抱星海的资格,塞尔温从文学作品和游戏当中领悟这个概念;而对于洛基来说,世界树所连通的九界也不过是宇宙辽阔疆域当中的一隅。
星系与星系的概念之上,是多重维度。许多宇宙魔神生活在这些区域里,比较著名的就包括深红领域当中的赛托拉克和黑暗象限里的多玛姆。
平行宇宙是比这还要遥远的概念。
大多数人类对数字的敏感度都非常有限,当数字达到某个数量级之后,就很难再区分出其大小区别——一吨显然比一公斤要大得多,六十多公里的距离开车可能需要一个小时,这都是生活当中能够接触到的数字概念,但倘若要将这个数值扩张到宇宙尺度,一万光年和十万光年在人们的想象当中并无太大区别。
反正那都意味着遥远。
多元宇宙这个概念如今在塞尔温的眼里也一样——反正都是无穷无尽,或许某个遥远的世界当中拥有一个类似的地球,地球上也生活着复仇者们和魔术师们,但那又如何呢?世界无限向外延伸,可他所需要的却只是一间小屋和一方屏幕,源源不断涌出的游戏公司就可以满足他的全部期待。
那么对于洛基而言呢?
阿斯加德坐落于九界的顶端,九界是被世界树所连通着的九个文明,阿萨神维持着自己治下宇宙的和平,但那和宇宙中无数的维度相比,确实也只能称得上是有限的一片范围。
只要还局限在这一片宇宙当中,那么他就很难逃过诸神黄昏所带来的既定命运。
迄今为止遇到的那几个洛基当中,国王陛下选择了远离自己的臣民,孤身一人抵达陌生的宇宙,试图让他所在宇宙的阿斯加德规避危险;老洛基想要将自己的宇宙重启,可事实证明,这只不过是征服者康为了杀死他而放出的诱饵。
探员洛基已经和阿斯加德和解,据说对方货真价实死过一次;据说还有一位洛基隐姓埋名生活在地球,已经抛弃了自己身为洛基的一切信息。
他现在开始有些理解,那些反派酒吧当中的客人称他“还没有做出自己的选择”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些变体们做出选择似乎都有自己的理由,可是洛基却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吸引力,他既不想当国王又不愿意做个普通地球人(真难想象竟然会有洛基选择这样的人生),无数条道路在自己的脚下展开向着未来延伸,但又似乎哪一条都不算太完美。
但这不代表,他就会认可征服者康给出的建议。
“你已经杀死了那么多的洛基。”
图穷匕见的缺德事做得太多,就连塞尔温都很难对这个人报以信任:“又怎么能保证这一次说得是实话?这个宇宙有什么特殊之处,以至于你都愿意对这里区别对待?”
没有什么特别的,征服者康回答。
不仅没有特殊之处,这个世界更像是个倒霉的涟漪——老洛基的提前出现加速了这个世界的危机进程,以至于复仇者
们不得不提前面对实力远超自己的对手,他们就像是在湍急的河流当中逆着游泳,必须要花费比往日更大的精力才能维持表面上的平衡。
“我见过很多个诡计之神。”
康说:“当然,别的神也一样,比如索尔——他们的痛苦、迷茫、挣扎乃至顿悟,我承认这是一出不错的戏剧,但类似的故事看了太多遍,难免让人觉得厌倦。”
不过就是被领养的孩子。
不过就是不被认可的痛苦。
宇宙当中有无数饱尝痛苦的人,这份痛苦本身并不稀缺,放眼望去甚至还有些泛滥。
一旦将视角放在更高的角度,那些在宇宙当中上演过无数遍的戏码一下子就会变得令人生厌。他的目标是变成比“征服者”更高的个体,许多个征服者者康都已经实现了横跨大范围宇宙的统治,那么究竟是为什么……
“在无数个变体当中,有一个我已经近乎要成功了。”
康说:“他已经可以对多元宇宙施加干涉,是无数个我当中距离至上的唯一最近的那个人。”
具备多元宇宙同一性,意味着被他所见证过的事物会成为无数宇宙当中的定点。他所造成的影响会像是一枚楔子一样扎在世界与世界当中,泽尔里奇老头只不过是注视着地球,而他可以将目标投向更加遥远的星海。
然而,然而。
那个最接近成功的个体被一位洛基杀死了。
原本即将走向秩序的多元宇宙再次陷入混乱当中,这个征服者康开始意识到,诡计之神的存在或许会对他产生新的威胁——那明明是非常渺小又不起眼的神,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力量,就连自己的情绪都还经常会陷入犹豫和痛苦当中。
就连那些痛苦都不是什么伟大的痛苦——不是基于对力量的渴望,也不是基于对远大野心的追求,那些洛基们的痛苦归根结底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不被理解,不被爱,很难想象一个活过了千年以上的神每天都在纠结这种事情,这听起来实在不像是一柱神该有的精神状态。
而就是这样一个毫不起眼的神,原本连反派酒吧里刷盘子的泰坦星人都赢不了的小角色,杀死了他们当中最有望成为多元宇宙秩序执掌者的那一个。
他似乎很擅长从危险当中留存下来——无数个走向终结的宇宙当中,能够在灾厄里留存下来的那个极大概率会是洛基。
康无法揣摩一位神究竟蕴藏着怎样的力量和可能性,而最稳妥的那个办法就是,提前将所有风险都扼杀在摇篮里。
“当然,如果能够以神核的名义起誓,在获取了新的力量之后也不会与我为敌,那么我也不是不能和你们分享获取平行宇宙同一性的方法。”
征服者康笑了一下:“怎么样?这对你们而言也是个很有吸引力的选择,迄今为止所做的一切都是想要逃离既定的命运,而现在,终于有一个机会摆在自己眼前了。”
沉默。
塞尔温不太清楚自己应该如何回答,他本身就不
是擅长口舌的人,人生中的大部分时间都生活在远离人烟的沃克麦尔,跨越世界的选择比童话故事还要遥远。
更何况对方的这个问话本身就是想透过他自己去联络洛基。
于是他站在原地保持了沉默,仿佛一个尚未接收到新指令的机器人;而康也是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等在原地,他清楚自己这个建议究竟多么有吸引力,对于一个一切行动的目的都是为了逃离命运的神而言,这几乎相当于是将他自己苦苦追寻的答案提前摆在了面前。
然而洛基没有回答。
视听信息源源不断地从塞尔温的眼睛流淌到他的脑海,他知道这个时候大家都在等待自己的回答。
说实话,他很难想象某一个自己会成为足够杀死征服者康的狠角色,在无数条洛基所选择的道路当中,这也算得上是很了不起的一条——他不确定是否可以做到和那个变体一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