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作叫黑羊,就是柳城人,是几年前令翊守柳城时派出去的。这些往东胡的细作,除了各城自己派出的,也有上将军派出的,都是跟东胡有血海深仇者。东胡有诸多部落,都逐水草而居,这些细作就像撒出去的飞蓬草子,撞进哪个部
落算哪一个,没根没底的流浪牧人在部落中地位又最低,也很难知道什么有用讯息,即便知道了,穿过茫茫原野将讯息送回来,也很艰难,故而像黑羊这样能送回来消息的,并不多。
令翊又问他知不知晓东胡大首领的情况。不是说东胡大首领年老多病吗?还是那个已经死了?
黑羊道:“刚入冬的时候,那个老的死了,如今的这个是他最大的儿子。我给我那个部落的首领修帐篷时听到他们说,新大首领这是要借着抢粮来立威。”
令翊点头。
黑羊又道:“这回一块儿南来,我偷偷去看过这个大首领。他四十来岁,很高大,长得凶悍,听说是东胡最厉害的勇士,射箭尤其准,就没有射不中的东西。”
令翊再点头,问他东胡大军诸部落的排布和部落之间的关系,黑羊只知道大首领的牙帐在中间,至于关系,自己所在的部落这几年因为水草跟旁边的部落打过架,旁的便说不上什么来了。
令翊让侍从带黑羊去换身干爽衣裳,吃点东西,歇一歇。
他们都下去了。俞嬴问:“长羽,你是想今晚去夜袭?”
令翊点头:“东胡大军三四万,咱们只有六千步卒,三四百骑兵,极少量战车,敌军数倍于我。他们来了便会把咱们困在城里,还能有余力去抢掠在野的聚落,甚至长驱直入,一路往南,到时候遭殃的不知道有多少地方。咱们得把东胡人卡在柳城。”
俞嬴点头。
令翊接着道:“骑兵被困在城中太浪费了,我想着带骑兵出去先夜袭,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其后便在外牵制他们。虽只几百骑兵,但东胡人劫掠在野聚落也必是小股铺开的,有这些骑兵在,他们或许不会随意将人分散开来去劫掠乡野。”
几百骑兵在外袭扰几万大军……俞嬴看着他。
令翊笑:“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将军这是要用自己的命换乡野黎庶的命。”
令翊顿一下,笑道:“怎么说得我跟墨者似的……我可不讲究什么兼相爱,也不是你们儒家人,讲究仁义,我是守边之将,要做的就是守边。让东胡人祸害了戍地,便是我失职。”说到后面,他的神色郑重起来。
俞嬴竟然有一点儿体会到了当年田向看自己去解河间之围的心境……
俞嬴闭闭眼。
令翊上前抱住她,轻声道:“我会活着回来的。我还等着先生给我名分呢。”
俞嬴轻轻点点头。
令翊松开她:“先生的担子更重。先生得带着这几千兵卒守住城池。咱们的城池太简陋了,或许在齐人在魏人眼里,这都不叫城,且这是东胡大首领对燕首战,他带了几万人马,城里有粮食牛羊财货,对他们来说是块肥肉,他一定会下狠力攻城的。诸邻城守将见到烽火,派兵来救,即便不带辎重急行,也要三四日才能到。先生得守到援军到来。”
俞嬴点头。
令翊深深地看着她,似乎想说什么,终究没说,只是笑了笑。
两人一起去营中见诸军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