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早就气力透尽,双膝跪地,把怀里的人送上医护人员迎来的担架上,最后一丝力气都用来护住昏睡的云嘉不受余震,他的手心贴着她一侧脸,稳住她,慢慢地收回来。
看着云嘉被推上救护车后,他终于松了紧绷的神经,垂着头,急促呼吸,凉透的冷汗,顺着额前碎发,低落在粗糙的沥青路面上。
嗓子里干得像是生嚼了一把沙子。
“她……好像摔到脑袋了。”
医生查看,说她后颈有创伤,至于脑部受创,要回医院再做详细检查。
黎辉赶到医院时,急救室的红灯已经亮起。
“嘉嘉什么情况,伤得重不重?”黎辉心焦地问着,他已经第一时间拨电话给黎嫣,让她直接改道来曲州这家私人医院。
庄在靠着医院冰冷的墙壁,只觉得有些体力不支,不久前护士给他倒了一杯热水,安慰他不要担心。
“应该不会太严重。”
黎辉舒了一口气,只要人平安,一切都好说,他心里如是宽慰着,可抬眼看见庄在,心又揪成一团,说完警局那几个人的后续,黎辉道:“不会轻饶了他们!这件事,由他们的歹念而起,不然嘉嘉何至于受这么大的罪!”
黎辉这样跟庄在说,心里也是这样想的。
千错万错,都是那三个人的错。
黎辉望着庄在,又是一声叹气,可是他的妹妹并不这样想。
先前的电话里,听到曲州,黎嫣只纳闷那是什么地方,云嘉为什么会跑去那种地方?
一旁的司杭提醒黎嫣,那好像是庄在的老家。
黎辉说今天的事,庄在并不知情,云嘉也并不是跟着庄在来曲州的,庄在白天人还在隆川忙兼职,但听到云嘉出了事,也已经赶过来了。
这番解释,并不足以平息黎嫣的怒。
“如果没有他,嘉嘉怎么可能知道那种地方,自己的穷酸出处,不藏着掖着,公之于众是要博谁同情?这件事,等我来当面问他!”
黎辉正准备告知庄在,急救室的门打开了。
云嘉失血过多。
血库现在缺AB型血,护
士来问家属里有没有相同血型。()
在黎嫣抵达医院之前,庄在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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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嘉从急救室被推出来,转进了病房,医生说还需留院观察。黎辉等在门口,一见黎嫣和司杭出电梯,便迎过去,说明云嘉此时的情况,已无大碍。
黎嫣看着黎辉,视线向后扫去,也只有黎辉的司机。
她一边问庄在的去向,一边往里走去,司杭推开病房的门,里头并没有别人。
黎嫣走到病床边看着云嘉苍白的脸色,女儿白皙的额头还有洇出血迹的擦伤,她极轻地用指腹摸了摸云嘉的脸,很是心疼,也很是气愤。
黎辉转述医生的话,云嘉从高处滑倒,磕到了脑袋,好在除了有点轻微脑震荡,没碰到其他位置,只是后颈划到了锐物,可能是石头或者砖角之类的,流了很多血,偏不巧,医院还缺这种血。
听此,黎嫣已经很不满了:“连血都没有,这是什么医院?”
“这已经是当地最好的私人医院了。”黎辉解释,听黎嫣低骂了一句破地方,随即安抚道,“嘉嘉现在已经没事了,庄在跟嘉嘉刚好是一个血型的。”
他小心翼翼替庄在说话:“庄在给云嘉献了血,刚刚才走,这一晚折腾,那孩子也是真撑不住了,脸色煞白,我就让他先回去休息了。”
黎嫣的第一反应是皱眉,眼锋一扫黎辉,冷声道:“不要让嘉嘉知道这件事!”
黎辉有些不知为何。
黎嫣却嘱咐道:“你回去也提醒他,别当是什么大恩,要是没有他,云嘉会知道这种破地方?嘉嘉受了伤的事,我先不跟他计较了,今天的事,到底是巧合还是预谋,我会找人去查清楚,如果让我知道他对我女儿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他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黎辉听懂了黎嫣的意思。
早年清港出过一起绑架案,隔了数年才被查出来绑架的和救人的是同伙,一早谋划,低成本作案,轻轻松松便能挟恩图报。
“你这瞎担心,还要查什么?”黎辉讪笑道,“不可能的事,庄在是有分寸的人。”
“最好是这样!”
见黎嫣情绪激动,司杭温声道:“阿姨,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嘉嘉还没有醒过来,我们要想想,嘉嘉醒了我们怎么跟她解释这件事,警局那几个人处理好了吗?”
黎辉本来是要说,警局那边的事,也是多亏了庄在的大学室友,不然在曲州人生地不熟,这种调度安排,就是他们报上云家的名姓也要托人几经周转,浪费时间。
只是此时黎嫣已然迁怒不满,甚至已经疑心庄在,再提连黎辉自己都惊讶过的这层人脉关系,黎嫣可能更容易多想,反而不好。
于是,没有再提庄在,黎辉只道:“警局那边事情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之后的事交给律师就行了,不用操心了。”
黎嫣稍闭了闭眼,舒出一口气,面上却依旧不掩厌恶:“要不是嘉嘉受到这样的无妄之灾,我实在懒得为这些烂泥一样的人操心,我到底要烧多少
() 香,捐多少钱,这些人才能离我的女儿远一点!”
黎辉深知妹妹如今的脾气,她对底层出身的人自带恶感,对于“穷生奸计”信奉不疑,这种人,在她眼里,好是无知愚善,坏则满肚子心眼。
她和云嘉虽是母女,看待世界的眼光却截然不同。
黎辉安抚了几句,也提醒道:“嘉嘉受了不少罪,估计人也吓坏了,等她醒了,你千万就不要再怪她了。”
“是啊,阿姨。”司杭对此也附和,“如果嘉嘉一醒,你就质问她、责怪她,她肯定会不开心的,而且她又没做错什么,她从小就是对世界好奇,喜欢自己体验的性格,要管束的是那些居心不良的人,我们怎么能怪她呢,更何况她现在还受着伤。”
黎嫣怎么不明白这个道理。
她也想做一个让女儿开心的母亲,而不是时常三五句话不到就跟云嘉闹出不愉快。
可云嘉的父亲总是一味惯着她,导致云嘉性格过分纯粹,心怀良善,对人从来不提防,这不是什么好事。
既然不愿意让女儿与恶周旋,那就要确保女儿身处的世界没有恶。
为人母,黎嫣自然会为女儿忧心。
她比云家人更明白一个道理,即拥有的越多,需要提防的就越多,没有那么多无由来的好意和喜欢。
此时窗外,天色已经蒙蒙亮,白垩色的雾气将十米开外的景物披覆得影影倬倬。
四月份有这样厚重森冷的雾,显得既奇怪又很不祥。
黎嫣收回视线,从内心深处对这个地方更加不喜,她转头跟黎辉说,等云嘉醒了,恢复一点,就立刻替她办转院。
她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待在这种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