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仅此而已。为什么?对于这颗星球来说,造物者是从来没有存在过的职业,但是其他星域里是存在过的,光我的记忆里面,就有一百多位吧,所以我当时还是不觉得什么,比起他的职业,我更在意他的性格。当然,更准确的说,是阿诺德在意,阿诺德很喜欢他。”
“你问为什么?因为阿诺德性格懦弱,对那种温柔的人抵抗力比较弱吧。”
阿诺罗眨了眨眼,“你说不过是温柔而已,为什么有些人总能被这么无聊的性质蛊骗?哈,那是在你看来吧,那样的人放在人类里面都很少见,特别是在那个环境下,人人紧绷,恐惧不安。”
“不过,阿诺德最后陷入了焦灼。因为他觉得应该帮助他的人没有帮助他。”
“我对此没有意见,随便阿诺德怎么做都行。但是那一天我却在他身上看到了我那位父的身影。”
说到这,阿诺罗面容扭曲,眼神露出怨毒,“啊,怎么能出现那么可恶的身影?我旁观的心思一下就收住了,我不能忍受祂和祂的关系物出现在我面前,所以我杀了他,同时这也是顺从着阿诺德的心。
”
“阿诺德当然没有埋怨对方到要杀死的地步,但是那又如何,是我想杀。”
阿诺罗坦然说着当年的事,倒是跟别西卜最初假定的一样,祂一开始并没有想那么多。
杀意的出现没有什么太多的阴谋,仅仅由于对那位父的憎恨。这个理由难道还不够吗?
其次,祂觉得七人勇者里面必须死一个人,这样才能激励剩下的人发奋修炼,好好完成他们的勇者任务,毕竟任谁都能看出修斯对勇者团的重要性。祂对这条人类线兴趣不大,但是协助起来亦不会手软,万一能成呢?
没有向上限制的勇者会是不错的棋子,不认为吗?
所以就杀了。
做法很简单,让他不幸地掉下深渊,他就算能够侥幸存活,以他当时的实力也绝无可能活着走出深渊,更别说还是造物者这么鸡肋的职业了。
阿诺罗眼神阴冷,“我是真没想到他会活下来,还造出了那么多非凡存在。”
“嗯?你还以为我是故意的?我怎么可能是故意,不是所有举动背后都有阴谋,不过我也承认,我当时是瞎了才没有注意到魔神巴尔还有阿加雷斯。”
说到阿加雷斯的时候,阿诺罗不免浑身一颤,好像想起了一度被“全知”支配的恐怖。
“……啊,接着说吧,他坠落深渊之后,我就没有再管了,但是阿诺德从那天之后就一蹶不振,心态彻底崩溃,最终寻死。于是阿诺德的灵魂合并到了我身上,导致我或多或少影响到了吧。”
“那时候,我不知道是被阿诺德影响,还是因为别的,经常心绪不宁,觉得深渊有什么异常,我去看过几次,搜查过好几遍,但一直没有发现什么。”
没发现,不代表没有。祂也是后来才知道,那是因为阿加雷斯屏蔽了祂的搜索。一直屏蔽了三年多,后来极其罕见地露出一次破绽,才让祂发现了。
阿诺罗眼神深沉,继续道:“我发现之后,当然要再杀一次,那一次我操纵了深渊,用了幸运之神的权能,最后应该成功了才对,可是没想到,居然还活着。”
空气微妙的安静了几秒。
阿诺罗接着道:“你问我为什么那么快收手?我以为他死了之后他的造物也会消失,所以就不管了,万万没想到,祂们居然一个不漏地活到了现在。我疏忽了,不够重视?你要这么说也是吧,确实是疏忽,但或许我的疏忽是一种【认知篡改】后的结果呢?深渊君主阿加雷斯是有史以来最会认知操作的存在,我的那位父比之可能都要自愧不如。”
“总之,差不多就是这样。你可以说这都是我的愚蠢招致的,但我要提醒你,认知篡改是极其容易中招的,察觉到之后就为时已晚了,比幻觉系权能还要麻烦。”
阿诺罗好像说乏了,目光幽暗,投向了空间的对面。
也是这时,祂的交流对象才显出身形。是一个银色的高挑人形,雌雄莫辨,眉眼锋利,五官漂亮。
祂在大陆上叫做异界神编号005,也叫变化之神
,掌控一切性质变化,兼掌几分时间之理。
三千多年前,阿诺罗以为祂没有意识,于是尝试篡夺,没想到祂突然意识复苏,当场反击祂,而且几乎要了祂的命。
三千多年后的今天,这尊变化之神对近段日子的种种事件,尤其魔神巴尔的突然回归感到不解,于是抓到祂了解情况。
祂是星球万事通,古往今来的一切大多都知道,只要祂能够记得起来的话。
变化之神了解完这些故事,银眸微眯,不作评论。或许是因为事情太复杂了,开始觉得不应该纠缠进去。
“所以,你的事情祂们都知道了吗。()”
变化之神盯着阿诺罗。
祂口中的“祂们?()_[()]?『来[]_看最新章节_完整章节』()”不言而喻,指的是深渊君主。
阿诺罗肯定道:“差不多知道了吧。没办法,祂们本就差不多察觉到了。”
变化之神沉默,又问:“你为什么主动过去。”
阿诺罗:“我像是主动过去的吗。”
变化之神一顿,蓦然想到了刚刚提到的“认知篡改”。
阿诺罗垂眸,缓缓道:“自那次真身见过阿加雷斯之后,我的脑子就不太对劲了,不能说被祂控制了,但绝对被祂影响了。”
变化之神眼里闪过几分惊愕,立刻规避了风险,不再谈及这个话题,转道:“倒是你的最终目的。”
“消灭吗。”
阿诺罗表情古怪地一笑,“是啊,被祂们知道了。”
或许,只有曾经处在那种处境的祂们才能想到——关于“存续是诅咒,消灭才是祝福”这件事吧。
祂被设计成宇宙污秽的集合之地,生来就是宇宙最丑恶的存在,听着无数的诅咒声苏醒,在宇宙的罪恶中建立自我。
那时候的祂一无所知,对自己的存在方式,以及自己本身没有一丝疑惑,觉得自己生来就如此,承受罪恶更是自己的职责所在。
大概几十万年左右吧,具体忘记了。
后来,祂意识到了。不是所有存在都跟祂一样,除祂之外的存在即使处境最差,都比祂的情况好多了。
是的,祂学会了对比,跟宇宙中的其他存在一个个做对比,然后逐渐发现了。宇宙广阔无垠应有尽有,而祂是整个宇宙体系中最底层、最丑恶的存在。
是被祂的造物神设计的。
祂意识到这件事的一开始,其实还没有多大感觉,只是觉得有点不理解。
可能是有原因吧?存在即合理,智慧的那位父不会出错的。那位父造出自己,一定是为了更好地维持宇宙,让世界更加安宁。祂不在底层,也会有谁在底层,只是碰巧是祂而已。
想当年,祂真就是这样一厢情愿地自我解释。在无限的循环解释中,一直忍受着那种处境,直到终于有一天崩溃。
那是一个很普通的一天,一切都那么普通。祂心血来潮去了一个星球,用着人类的外表。
祂想祂伪装得那么完美,没有人能认识祂,一定能够完美地
() 融入人类。不过,祂还是担心的,所以准备了十年多吧,观察他们,学习他们,他们的文明、思想、生活习惯……还有很多东西。
祂的生命太久远,总要找一些消遣,那段时间对祂来说就是一种消遣。本该如此。然而投入的时间以及付出的心血,逐渐在祂心里意义非凡。
终于有一天,祂结束了观察,下定决心融入人类的种族,任何一切都准备好了,语言、体肤、衣装等等。但是还没走近乡村就被扔了石头,几个人类小孩恶狠狠地盯着祂,好像看到了世间最丑恶最扭曲的怪物,疯狂地咒骂祂,让祂死,让祂滚。
祂的存在过于恶臭,甚至让几个人类小孩吐了。
——得是见到了多污秽的存在,他们才会如此反应?
祂当时愣住了,没有想到是这种结果,僵在原地好久没有反应过来,而人类小孩不会因此放过祂,他们还找来了大人,大人比他们残酷多了,把祂当成什么野兽了吧,刀啊剑啊往祂身上捅,一斧头砍祂脖子,要把祂剁碎之类的。
祂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把他们都杀了,顺便整颗星球都消灭了。
回想起来,那天就是祂觉醒的日子吧。应该记在脑子的日历里,时间一到祝福自己生日快乐,痛苦开始。
一旦开始质疑自己的存在之后,一切就无法收拾了,之前还能忍受的痛苦,变得逐渐无法忍受,连麻木都做不到,更可笑的是,祂无法自行放弃自己的“职责”,因为那是“设定”好的,祂死也没有用,只要意识存在,世间的污秽都会奔祂而来,有身体尚且还能分散,没身体之后,恶心程度只会翻倍。
最终,祂向祂的父发起了叛逆,然后无数次的失败。在祂的父面前,祂就像一个愚蠢的叛逆小鬼,幼稚地挑战,然后惨败收场。偏偏即使如此,那位父也不会消灭祂,因为宇宙不能没有祂的存在,就像一个家里不能没有垃圾桶。
所以……真绝望。
不管是谁,任何存在都行,只要能够带给祂毁灭,祂一定欢迎。
然而却一直没有谁出现。没有谁能够抹除祂那位父的设定。
阿诺罗垂眸,眼神绝望又疲惫,透着深不可测的黑暗,沉默了十分钟才继续道:“发现就发现吧,也不会有太大变化。”
变化之神对“变化”这个词似乎有所感触,道:“很难说。”
阿诺罗:“是吗。”
变化之神:“祂们之前会想杀你,但现在只会想让你一直活着。”
“……”
阿诺罗眼神暗了,身体不知道是愤怒还是恐惧,忽然剧烈颤抖,哀声道:“已经不能再活了。”
——已经承受不住了。
祂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里的妒忌一闪而逝,凭什么祂的父如此残酷,而祂们的父却如此温柔。
变化之神不置一词,最后问了两个问题,“你的父在哪里,祂现在要做什么。”
阿诺罗顿了下,良久没有回答。
-
与此
同时,俄狄浦大帝国半夜,书房中。
修斯沉心学习,目光几乎定在了书桌上,几个小时纹丝不动,像在发呆,但是眼神却是亮的。他外溢出来的魔力铺散在整个书房空间,性质反复变化,有时候是火,有时候是水,甚至还有各种混合。
他进步了,对魔力的把控显然更上了一层楼,但是他觉得还不够,还要逼迫自己努力。以往他明明知道劳逸结合的道理,可是一种莫名的心慌迫使他不得不抓紧时间。
他不知道,门缝略微张开,露出了四双深浅不一的绿眸。
四猫心中担忧。灰猫对魔力比较敏感,更能感觉到祂父亲的魔力中蕴藏的心情。
不能视而不见了!
祂们互看一眼,同时决心行动,连德文猫都举起了双爪。
修斯好似终于回过神,正要翻开一页,忽然间桌子柜里冒出一颗灰色猫头。
他顿时一惊,“因波斯?”
还没等反应过来,地板又传来一道喵声。他低头一看,发现是奶牛猫眼睛闪闪地看向他。
“艾尼……”修斯愣住,面前又听到一道喵声,转头一看,是给自己端上热茶的德文猫。
“列拉金……”
他瞳孔微颤,再听到一声喵,转过眸子,只见书页上面坐着一只小矮脚猫。
祂爪爪短短,却伸向了他,挠着空气道:“父亲累不累喵?”
修斯一顿,不由自主地抓住了祂的爪子,亦压不住心底涌现的幸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