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汉向她拱了拱手,笑道:“他的话,对也不对。若说东方教主是天下第一高人,那是大大的对。可他用心是大大的错,这老小子不安好心,故意引你往黑木崖去与圣教作对,好坐山观虎斗是也。要说这些个所谓名门正派嘛,向来自诩道德君子,实则惯是笑里藏刀、口蜜腹剑之辈,善行矫伪之事,你只瞧他平日里恨不能生吃了咱们圣教子弟,极尽诋毁之能事,今日怎就舍得吹捧起来?要我说嘛,五岳剑派的风头如今可是第一等的大,隐隐快要压过了武当派,总不会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罢?”
曾九笑眯眯听了,忽问:“这么说,你是魔教的人?”
瘦汉道:“魔教一说,不过诋毁罢了。咱们教徒称其为圣教,实则名为日月神教。”顿了顿,又凑趣般提议道,“姑娘何不往衡山去转一转?眼下五岳剑派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正扎堆聚在那头,离此处又近便得很,若去了再不尽兴,小人自可前头开路,迎贵客到总坛拜访。”
曾九淡淡道:“我可不是去做客的,你不怕我将你们教主杀了?”
瘦汉仿佛极其自信,不卑不亢道:“东方教主武功天下第一,便连青城派的老牛鼻子都不得不亲口承认,却不是大风吹来的名号。我观姑娘行事百无禁忌,言谈率性洒脱,实是我辈中人,到了黑木崖上与教主以武会友,教主定然欢喜,届时大家俱是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兄弟姐妹,岂不好过与自诩正派之流虚与委蛇,勾心斗角?”
余沧海冷哼一声,身旁一名弟子得他眼色,便悄悄退走,不知往何处去了。
瘦汉道:“姑娘瞧见不曾?青城派的龟儿报信去啦,多半是咱亮了身份,他要叫人来并肩子上,好除魔卫道了哈哈!依我来看,姑娘也须当心了,他青城派的记恨你,多半也要将你记作魔教妖人来的,便你不上黑木崖,日子过得怕也烦扰。”
曾九微笑道:“你很为我着想啊。”
瘦汉观她此前言行举止,不知似有所觉,还是从心而发,当即直白道:“哈哈小人也并非没存私心的,若姑娘去衡山将五岳剑派挑了个翻,小人看得解气,恨不能沽上三斤酒去助兴!若姑娘去黑木崖做客,届时加入圣教,小人更是记大功一件!依姑娘的武功身法,只消为圣教立下功劳,莫说长老之位,哪怕光明右使也是指日可待。到时候,在姑娘面前,小人不也多少混个脸熟亲近……”
他说着说着,却见曾九玉雪般的脸容上忽便没了半分笑影,心里一突便噤了声。
曾九缓道:“光明右使?你们总坛在甚么地方?”
瘦汉勉力镇定,瞧她虽神色有异,却又不似生气发作,便道:“圣教总坛坐落于黑木崖……”瞧她眉头一皱,忙灵醒了起来,补充说,“想来姑娘不晓得黑木崖在何处,到了河北境内的平定州,往西北四十余里地,到了猩猩滩便是了。”
他自问说得已足够详细,却不料曾九反蹙眉道:“河北?怎么是河北?不是昆仑么?”
那瘦汉不解其意,便也不敢贸然搭腔。
曾九旁若无人地兀自出了会儿神,忽似想通了甚么,妙目向周围人身上一转,轻轻道:“现在什么时候了?皇帝又是哪一个?”
骄阳正烈,正是盛夏正午时候。她所问的,自不是时辰,而是年岁。瘦汉听了有些奇怪,却不敢问,便老实道:“而今弘治十六年,皇帝便是弘治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