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大老板眉梢微挑,那是他不高兴的前兆,顾莱哪敢还有异议,连忙点头:“明白了,我这就通知保洁打扫。”
孟亦舟语气很和善,面上却没有什么表情:“好好打整,千万别怠慢了我们的贵客。”
顾莱连声应着:“那是自然。”
“你也别杵在这了,”孟亦舟朝顾莱一挥手,“还不快给沈编剧搬行李。”
顾莱立刻弯腰,沈晚欲先他一步,搭上拉杆:“不用麻烦,我自己来。”
“交给老顾吧,我还有事要跟您商量。”
孟亦舟的声音飘过来,揉进耳廓,近得像此刻,又远得像过去。
余光中,沈晚欲瞥见孟亦舟微微仰首,那道目光犹如实质,钉在自己身上,他站在原地,忘记动作。
气氛有些古怪,顾莱悄悄地左右各瞟一眼。
这两人表面上客气疏远,但看向彼此的眼神都不简单,一个闪躲,一个冷峻,一个怯弱,一个玩味。最为新奇的是,以往情绪从不外露的大老板眉心微蹙,少见地写着烦躁和戾气。
顾莱敏锐地察觉到自身多余,说了句您俩慢慢聊,没等大老板吩咐,贴着墙根角,溜得比谁都快。
大门哐当一声合上,摄影棚内气氛急速骤降,犹如掉入一座寒冷的冰窟。
他们一个坐在灯光下,一个站在昏暗中,不言不语地凝视着对方,宛如凝视着过往红尘和错失的时光。
沈晚欲掐红了掌心,他想不出适合久别重逢的话,最后捡了句不痛不痒的讲:“好久不见了,最近还好吗?”
孟亦舟鼻腔中逸出一声冷哼,不知是轻蔑还是嗤笑。
没有外人在场,他不再伪装君子,露出极具侵略的目光,放肆地打量沈晚欲。
沈晚欲就像被推到审判台,那双褐色眸子化作长长的镜头,要他穷形毕现,要他一败涂地。
空气在无声中挤压变形,紧张感无处不在。
就在沈晚欲快喘过气来时,孟亦舟突然出声:“挺好,只是没想到时隔七年还会再见面。”
“我以为这辈子我们都老死不相往来了。”
影棚不通风,热汗浸透沈晚欲的后背,皮肤黏腻地贴着衬衫,奇怪的是,他的指尖却异常冰冷。
他说不出话,时间像是神奇地回到了他决定离开的那个沉默的夜晚,他也没有留下任何只言片语。
孟亦舟似乎不在意沈晚欲的神思飘忽,话锋一转,问他:“有件事我不太明白,能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
沈晚欲精力有些不济,好似腰背挺直地站在这里都很难,他不安地应道:“当然。”
“沈编剧如今是圈里的红人,听说除了南亚以外,还有七家影视公司也向您递了橄榄枝,”孟亦舟靠着椅背,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丝毫不掩饰眼底的戏谑,“我很好奇,南亚凭什么让你另眼相待?”
几分讥讽几分嘲笑,沈晚欲不会听不出来。
沈晚欲勉强扯了扯嘴角,稳着声线,尽量公事公办地说:“孟导说笑了,南亚纵横商场数十载,制作的电影不下千百,三年前打进北欧市场,如今又以二十亿美元的市值在美国上市,哪怕放眼如今,能媲美的影视公司也没几家。我答应合作,自然是因为南亚值得。”
“哦,原来如此,”孟亦舟拖长尾音,意味深长,“你可真是一点都没变,只要钱到位就能打动你。”
没见面之前,沈晚欲设想过无数种和孟亦舟重逢的场景,其实比起所谓的冰释前嫌,他更庆幸孟亦舟是这副模样,像只刺猬,满腹怨气,不过这也恰好证明了他们还没有彻底沦为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