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清理母家,似乎会动摇陛下的根基】
不错,自女皇临朝以来重用母族,武家在朝堂上的表现突出一个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主要作用为以各个角度各个方式从每一处意想不到的缝隙中扯女皇的后腿;但再怎么拉垮的亲戚终究也是亲戚,中古时代讲究的就是个人多势众以多欺少,武家这十几位废物点心一字排开,那也是能在朝廷里给皇帝壮壮声势的——别的不说,李昭德狄仁杰等忙着阴阳怪气大脑清澈如水的武三思武承嗣兄弟,往往就顾不怎么上与至尊斗法了。这不也算是蠢人的妙用之一么?
如此亟亟然清除自己的手足,弄不好就是地动山摇。
但女皇相当之镇定。
"上天多虑了。”她平静道:“就算朕保下武家,又真能稳定根基么?穷极则求变,大概如此。"
在原来的历史上,女皇倒真的竭尽全力试图保住自己的亲族,甚至连武攸宜、武懿宗这种非人哉的贵物都咬着牙容忍了下来,但真到间不容发、底定生死的时候,这些被高官厚禄养出来的废物,起到过一丁点的作用么?
——说白了,聪明人实在不能和白痴混在一起,否则他们一定能将你拉到同样的水平,然后以丰富的经验击败你。
也正因如此,女皇在此简单一句平铺直叙之中,已经明白无误的袒露了心意——天子对自己的手腕是再清楚不过了,如果走到最后还是没有办法护持住皇权,那一定是已经穷尽了一切的手段而无可如何,所谓天命已失非战之罪;反观之,如果穷尽一切权术手段,都依旧只能是神龙之变的惨淡结局,那是否说明自己原本选择的道路,就是彻头彻尾的错误?
穷则变,变则通,一旦旧有的道路山穷水尽,那便只有引入外在强而有力的变革。
譬如……天幕。
皇帝的性格一如既往的果决而凌厉,一旦察觉异常便迅速做出了当有的决断,当她披肝胆而向天幕吐露心声之时,其镇定坦率、冷酷决绝,便一如当日在感业寺说服高宗天皇大帝的口才。
没有什么缠绵悱恻、打动人心的深情婉转,没有什么将心比心、真挚诚恳的高妙词藻,而只有最为赤·裸裸的算计、谋划、利益切割——坦诚自己的软肋,倾吐自己的欲望,将一切筹码与底线摆上台面,做此毫无遮掩的交换。
……与其
说是讨论,倒不如说是在买卖交易啊。
天幕毕竟不是高宗皇帝,没有政治动物那份冰冷漠然而处处算计的心境。它愕然片刻,依旧是大受震撼,以至于光影都微微晃动:
【陛下的言辞……是否太直接了一些?】
能不能稍微掩饰一点?
"太直接了吗?”皇帝似乎反问,又似乎自承:“——或许吧。如若朕有太宗皇帝的能为,大概还可以体面一些。但以而今的局势论,也实在没有办法了。"
莫名其妙拉太宗皇帝下水,似乎实在不太像样。但仔细一想却又实在难以辩驳——太宗皇帝能一辈子体体面面做他的圣君仁主,依仗的不就是天下无敌所向披靡的强军么?有李药师有尉迟恭有长孙无忌做里子,将一切肮脏龌蹉血腥气尽数揽了个干净;做面子的皇帝才能清白无暇光芒万丈,自自在在的站在道德高地上对一切敌手指指点点呐。
反过来,等里子实在兜不住的时候,太宗不也得披挂上阵,在玄武门撕一次脸皮么……归根到底,不过是形势所迫罢了,行止体面与否,又是女皇可以选择的么?
不过……这份坦然从容到近乎于肆无忌惮的权力欲望,依旧令天幕大为吃惊。无论在史书里领略过多少次强势人物的冷酷无情,等亲自见识这仅仅只为权力而转动的政治机器时,那震撼依旧无可言喻——或许是女皇的处境尤为特殊,相较于寻常君主而言,她表现出的理性还更加显露、直白,几近于尖刻而不留余地!
当然,这种直白的权力欲总会招致本能的反感;人类迄今为止一切的道德准则,似乎都在排斥着这样浑然不可理喻的政治机器,要与如此冷漠、决绝的人物,也总是令人心生畏惧。
只是……
天幕辉光闪烁,光屏之上终于更换了全新的字体,闪耀夺目、明白无误:
隶】
【有人曾经说过,这世界上最出色的皇帝,应该摒弃一切不必要的个人情绪,成为皇权绝对的奴
【那么陛下,你愿意为你的皇权付出多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