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生会直接回到他自己的床位吗?还是要找出乱动他鞋子的罪魁祸首?
唐郁克制不住内心的恐惧。
在这没有任何光源的床位中,黑暗侵蚀了一切,只有一个逐渐逼近的面板上透出了淡淡的微光。
丝丝缕缕的冷香裹挟着寒意涌向这张床位,床位上的人屏住了呼吸,嗅不到浓烈扑鼻的冷香,只觉得似乎有源源不断的寒意穿过了被褥,无孔不入地渗进了他的肌肤。
蓝眸茫然地凝望着黑暗。
一只苍白修长的手轻轻掀起床帘,床帘的间隙中先是露出一身银色暗纹的绸缎衣物,随后一张闭目的苍白面容缓缓暴露在帘子后。
这张脸没有任何血色,白到像一张纸,哪怕是唇色也是一片灰白,两根红线系在同样苍白的双耳上,再从耳边延伸到嘴角,最后没入口中。
一眼望去,这张脸最醒目的反而是这两根诡异的红线,红得像是吸走了这具身体所有的血气。
但如果再细看,会忍不住被闭目时神态透出的神秘感吸引。
他保持着掀帘的姿态,明明是闭着双眼,却莫名给人一种他在认真凝望的错觉。
躺在床上的唐郁突然感知到了一种强烈的窥视感,蓝色瞳孔一阵紧缩——
属于黎生的面板出现在了唐郁眼前!
这一刻,唐郁的头皮似乎都要炸开了。
一秒、两秒、三秒,那面板都停在唐郁床尾上方的位置一动不动。
唐郁不知道黎
生到底有没有发现他,他努力屏住呼吸,想要像之前瞒过纸人那样瞒过黎生。
没事的,没事的,黎生已经闭上眼了,只要他能憋住气,就能蒙混过关!
唐郁拼命安慰自己,可是下一秒,那淡蓝色的面板忽然朝他所在的方向移动,一下子移动到了唐郁的头顶时又往下移,就像面板的主人在低头——
黎生缓缓俯下身,那张锋利苍白的脸庞如溺死的水鬼,带着一缕飘洒的发丝,朝着唐郁逼近。
唐郁无法看到这一切,除了那淡蓝色的面板外,唐郁只能感受到缺氧的窒息感如水般无情残忍地蔓延过他的口鼻。
一缕墨色的发丝垂落而下,洒在了唐郁的脸上,让唐郁的脸颊泛起触电般的痒。
唐郁竭力控制自己的身体不露出异样,并维持屏息,他虽然无法嗅到幽幽的冷香,可每寸肌肤都感知到了如水般潮湿粘稠的冷意。
黎生……是不是在面对面看着他?
这个认知让唐郁不寒而栗,比从前读到和鬼背靠背的鬼故事还要恐惧万倍。
唐郁眼睁睁看着那面板离他的距离更近,四周如有实质的冷意压迫住了他——
一只苍白有力的手臂撑在了唐郁的身侧,悄无声息禁锢住了唐郁。
另外一只苍白修长的手抬起,摸向高高挽起的头发,从盘起的长发中抽出一支朱砂笔。
如瀑般的墨发垂散而下,如情人的手轻抚过唐郁的脸庞。
唐郁全身的肌肤在这一刻都炸开了绵密的战栗,他的指尖忍不住微颤了一下。
黎生偏了一下头,双眼仍旧紧闭,似乎在侧耳倾听什么。
唐郁意识到了自己刚才的失误,他努力维持屏息,可强烈的窒息感却让他有些无法控制自己,他好像沉入河底的溺水者,冰冷的窒息感如漩涡般包围住他,让他对周遭事物的感知都像隔了一层水膜。
黑暗中的蓝眸浮现出了一层水光,像是月色下波光粼粼的海。
黎生的头颅重新转正回来,未被挽起的凌乱发丝如水草般遮住了他的面庞,发丝后紧闭的双眼对准了那双涣散的蓝眸。
一秒,两秒,他都维持着这个姿势。
屏住呼吸的唐郁宛如毫无生气但美丽异常的瓷制人偶,而黎生就像为之闭目沉醉的制偶师。
越发浓郁的冷香如袅袅烟雾从黎生身上升腾而出,黎生像持着烟斗般将笔尖递到嘴边,他无声张开唇,唇下一枚连结着红绳的铜钱若隐若现,下一刻,牙齿咬破舌尖,殷红的血液凝结成珠,濡湿了笔尖。
灰白的唇合上,噙口钱藏在口中,只留两侧唇角延伸而出的红绳掩在面上,显得诡异神秘。
苍白的手持着染血的朱砂笔,黎生闭着眼,笔尖却无比精准落在了唐郁的一点唇珠上。
唐郁的手猛得攥住了被褥,手背上蓝绿交织的青筋迸起,仿佛无暇的白瓷掉落在地,裂开了丝丝缕缕的纹路。
修长有力的手沉稳异常,黎生全神贯注地持笔,一点一点用红色描绘着那形状完美的唇形。
……发生了什么?
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在唐郁的唇齿间,严重缺氧的唐郁却有些分辨不出这是什么味道。
难以忍受的酥麻和窒息感同时席卷了唐郁,他下意识想要别开脸,可下一刻,一只冰冷的大手托住了他的脸庞。
……不!
惊惧交织的大脑变得混沌眩晕,蓝眸本该只能看到黑暗中的淡蓝色面板,但这一刻,唐郁却在那幽蓝光晕中看到了潋滟的波光、静谧的水草,大大小小的鱼群从他的身边游弋而过,一双修长有力的手托举住着他,让快要溺毙的他浮出水面——
唐郁骤然张开口,拼命汲取着氧气,那浓烈扑鼻的冷香灌入了他的口鼻。
他终于闻到了浓郁到好像要凝结成雾的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