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纪弥踏进森林,公园早在这处疏散了人流量,随后会摆出“暂不开放”的牌子,确保他们不被打扰。
纪弥看着眼前盛开的鲜花,不由地怔了半天。
“公寓有可能放不下……”他终于回过神。
“如果你愿意分享,等到同事们放完假,在互娱门口派发每人一枝,考勤时间先到先得。”贺景延道。
纪弥笑着说了句“好啊”,随后轻快地迈向回廊。
那里放了一张长桌,工作人员刚刚搬运过来,上面大大小小有很多漂亮盒子,看不清楚是什么东西。
“这么多?全是礼物吗?”纪弥诧异,“你是不是把鸿拟仓库搬空了?”
贺景延嗤笑:“仓库里一半是武器道具,只适合用来家暴。”
纪弥找茬:“你的防范意识那么强?”
贺景延揶揄:“看你隔三差五跑健身房,每半个月去上拳击课,我是不敢轻举妄动。”
纪弥咬咬牙,回答:“现在装什么胆小鬼?从穗城坐七个多小时高铁来奔现,没见你犹豫半秒钟。”
“那天晚上其实我很害怕,离千岛湖越近,每次听到广播报站点,我越想要下车。”贺景延半垂眼睫。
在他的人生中,鲜少有如此难熬的时刻。
他设想到纪弥会无可避免地失望,感受到了真切的沮丧——为自己的出现只会让对方伤心。
“不过知道你一直在等,就没有那么动摇了。”他道,“我愿意先从你的想象里走出
来。”
纪弥撇开头:“我第一次给Jing打语音那天,如果你没开变声器,当场就揭穿我,那我肯定输……”
“可我听到你声音的时候,只想着要帮你解围,还有你一个人过春节,肯定很孤单吧,也不知道大年夜的外卖好不好吃。”
贺景延说到这里,自嘲地笑了下:“杂七杂八考虑一大堆,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赢你。”
纪弥咬住嘴唇,眼眶有些发酸,随后深深地吸了口气。
“要杀要剐都行,可不可以先拆礼物?”贺景延揉了揉他的脑袋。
纪弥缓过情绪,机灵地猜测:“你是不是准备了冰的东西,待会儿就该化了?”
“你再摆出这种表情,我这颗心也该跟着蛋糕一起化了。”贺景延说着,再懊恼,“这算不算剧透?”
纪弥也跟着笑,再发现这些礼物居然有拆开顺序。
他打开第一只盒子,里面是枚精巧的银质长命锁。
贺卡上写着:[纪弥小朋友,恭喜你开始对世界的探险,我想第一句祝福,应该是平平安安。]
随后,是第二只盒子,捧起来沉甸甸的,是一本非常难找的图形学原文书。
[你3岁的时候,是不是已经长好了20颗乳牙?上幼儿园了,恭喜你开始求学,从儿童读物到专业课本,相信你有一天会需要这本书。]
纪弥笑起来:“你为什么清楚我最近想买它?”
贺景延解释:“之前你在翻这本的PDF,一整本太厚了不方便,你也喜欢在纸质书上写标记。”
第三只盒子填满了泡沫,里面妥帖地放着一只紫萤石色的水晶杯。
这只杯子工艺高超,水晶玻璃切割精妙,不需要太多光线,在灯下随便一照,便足够璀璨夺目。
[现在该称呼你纪弥同学了,上小学的你,会不会开始喜欢喝饮料呢?
后来的你会睡前摸去冰柜,经常喝些果汁牛奶,可以的话,下次捎我碰一杯。]
纪弥看着卡片:“我住你家的时候,是不是每次出门都会吵醒你?”
贺景延开玩笑:“没,我本来就入睡困难,躺床上琢磨下季度要怎么压榨员工。”
他继而正色:“听见你去喝东西,我就走神了,接下来开始想你住得怎么样,会不会认床或者害怕……”
讲到这里,纪弥抢答:“我天天睡到舍不得起来,赖床上需要闹钟催好几遍。”
第四只长条盒子拆开,有手柄是马六甲藤制成的手工伞,看起来结实有质感,兼具了美观和实用性。
[上初中的纪同学开始青春期了吗?长高长喉结,也会陆续收到情书。
你奔波在学校和医院,有没有顾上身体?遇到不好的天气,会不会被淋湿衣服?
沪市的几场雷雨总是来得突然,我经常看到有人没有带伞,包括我自己去年也忘记过。
不知道你背着书包辗转在站台的时候,经历过多少场雨?下个雨天,我一定
来得及帮你撑伞。]
纪弥把伞抱在怀里,道:“我读高中要跳级了,你准备送我什么?”
贺景延拆开了第五只盒子,道:“就读了一年的天才考生,我往这儿放了一套西装。”
纪弥笑起来:“这和学生有什么关系?”
“招生考试过后,你会参加更多竞赛,去更大的平台,聚光灯下面,该备着好看的衣服去领奖。”
贺景延说着,道:“现在你也有很多机会,希望我能早点看到你穿上它的样子。”
纪弥弄懂了他的思路:“大学的那份会不会是电脑显卡?”
贺景延道:“你去拆,然后戴上试试看。”
纪弥会意,肯定不是电子设备。
这次的盒子很小,放了理查米尔的白色陀飞轮,与贺景延今天戴的是同个牌子。
之前的价格差不多在万元左右,这下一口气拔到了大几十万。
瞧着复杂又有工学感的表盘,纪弥摸了摸腕带,摘下自己现在的运动表。
[还没成年的你就踏入了大学门槛,在校内校外不停奔忙。
这支表能力有限,虽然没办法让时间变得缓慢,但可以帮你把控日程。]
看完这一行,纪弥哭笑不得。
“那时候如果和你碰上了,举报箱应该会塞满我的纸条。”他道。
拿到贫困助学金理当受到监督,他的家庭和举止全都符合申请条件,也明白自己不可以把资助拿来挥霍。
只是那些规定被人恶意利用,好在没有影响到纪弥的实际生活。
“被举报以后,我新学期就没有再申领过了。”他忽地说。
贺景延道:“会过得困难吗?”
纪弥摇了摇头:“我攒了奖学金,打工的钱也没有花,有些同学没空兼职,手头比我紧得多。名额就给更需要的人吧。”
顿了下,他补充:“被老师们询问的时候,我也发现自己想过更好的生活,不止是吃饱而已……我不该拿这笔钱了。”
纪弥温柔伶俐,实际很倔强。
骨气不允许自己做出受诟病的事情,哪怕领取的规则并不苛责,他可以轻松地多拿一笔钱。
贺景延看着他,道:“如果真有那个时候,我不会让你需要申请助学金,也不让你到处打工。”
纪弥微微歪过脑袋:“提前来给你当转职助理?”
“重来一次,我可不当你老板。”贺景延说,“就当你爱做好人好事的学长。”
纪弥提防:“按照你那不吃亏的性格,事出反常必有妖。”
贺景延坦诚道:“养老婆计较什么成本?等你成年了,学长就和你告白。”
纪弥气笑:“不怕我打包行李跑路啊?”
贺景延道:“你现在也不是没跑过,从御盛湾到亚樾里,打算什么时候搬回来?”
纪弥好无语:“你等着吧,别惦记我的房补!”
贺景延就差整个人倒贴了,
还收房租呢,为他去兜圈子,把补贴从三千涨到了四千块。
“大学的都好了,为什么还有三个盒子?”纪弥诧异。
贺景延理直气壮:“进总裁办公室前后能一样吗?”
纪弥:“……”
入职那一年,贺景延送的是袖扣。
表示纪弥的收入逐渐丰厚,大可以考究起来,注重品质和细节。
“第三个是蛋糕,我看轮廓就知道,第二个是什么东西,居然薄得像封信?”
纪弥推测着,不可思议:“贺景延,你不会送支票吧?”
贺景延道:“送钱太省事了吧,这些东西我买了两个月。”
不过,他透露:“第二个我昨天才拿到,是准备了最久的东西,不算我的私人心意,是集团的意愿。”
纪弥轻手轻脚地裁开来,纸张的手感很好,拿起来非常有质地。
他看到封面写着:《鸿拟集团聘用意向书》。
“董事长打算挖我墙角,邀请你加入研究院。去的话你就是副院长,总办会帮你搬工位,要是不愿意,互娱总办有你的一席位置。”
听到贺景延这么说,纪弥愣住:“这个我完全没想好……”
尽管与HR谈绩效的时候,他就说过自己愿意接受变动,往后主要侧重技术线。
但突然出现这样的邀请函,又涉及未来规划,的确令人猝不及防。
贺景延淡淡回应:“没关系,你有两周的时间仔细考虑。”
之后,他们给蛋糕点上蜡烛,望着火星摇曳,纪弥有片刻的恍惚。
拆完这么多的礼物,仿佛过往各个遗憾都被补足,贺景延陪自己度过了那些阶段。
“我好像没有需要命运来帮忙的愿望了。”他向贺景延求助。
贺景延道:“那我还有一个,要不然你把机会转让给我?”
纪弥大方同意,但困惑:“你要干嘛?”
贺景延开口:“我欠你一个告白,从Jing到贺景延,一直欠在那里。”
没想到贺景延会这样说,纪弥登时愣住,转而没再看着蛋糕,懵懵懂懂地望向了对方。
“以前我不能当面说,因为喜欢的人不想看也不想听,现在我想要讲出来。”贺景延几近虔诚。
“你吹蜡烛的时候,可以帮我许愿吗?”他道。
“比起很多年以后,我再姗姗来迟地给你送伞,其实我更想在当时和你一起淋雨,帮你拎着书包一起赶公交。”
“这种感情最开始让我不知所措,为什么我每次看到你,就变得移不开眼睛呢?”
这么说着,他却注视纪弥。
“从你把我喊去屋外,玩烟花棒的时候,我就觉得好古怪,为什么自己的心跳会被你支配?”
纪弥颤了颤眼睫,所说的烟花棒……居然是早在他们去北海道的时候。
“原来是喜欢你。”贺景延弯起眼睫,“一开始还打算藏着,后来却越来越喜欢。”
继而略微停了下,他似是认定了这段命运。
贺景延语气认真地说:“宝宝,我每天都在祈祷,你可以收下我的心。”
纪弥迟滞许久,突然与对方反悔。
“抱歉,那我现在有自己的愿望了,没有办法腾给你。”
贺景延道:“你怎么耍赖?”
纪弥坚定地点点头:“我以前很贫乏,就想要世界上最好的,可有哪些才是最好的呢?其实我也不明白,就算做白日梦,也想不出来。”
看着蜡烛,他随即笑了下。
“可是现在,我渴望拥有你所有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