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亦安执了洞箫,轻声吹奏起来。
寻常洞箫声音低沉,带着不可言说的忧郁。而亦安所奏洞箫之声,虽低缓,但又不含愁绪,反而添了几分悠扬开阔,让人闻之心神一清。
亦安的箫声自然在技艺上比不过亦真的琴声,但各花入各眼,只这股心境,便让人悠然自在地紧。
亦宁听得十分自在,不时轻抚掌,以作合拍。
此时炉上酒正温,亦宁信手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
() 而尽。
亦和起身到一旁,蓝烟带着姑娘的画板,见姑娘有兴致作画,连忙支开画板,铺纸蘸墨。
这一玩乐直到午时过,几个姑娘玩得累了,又觉有些饿。亦安便让丫鬟清了亭内器物,摆了膳桌,上面放着铜锅子,分了红汤、白汤,还有菌汤,是亦安特意吩咐厨房准备了山鲜。
午膳有片好的肉食,鹿肉、黄羊肉、獐子肉、鸡肉、虾肉成的丸子。獐子肉是底下的庄子供上来的。而鹿肉和黄羊肉,则是陆氏的妹妹,知府夫人送来的北方冻货。
菜蔬则是干笋、菇类等等,这时节想吃口新鲜蔬菜,可比肉难多了。
这时酒已煮沸,姐妹几人推杯换盏,又吃着滚熟的肉,好不快活。
亦安喝的是她自家酿的荷花酿,亦真选了桃花醉,喝了后果真面如桃花。亦宁选了乌葚露,不一会儿唇上就染上一抹深紫。亦和给自己倒了荔枝饮,不一会儿面上就笑开来。
亦安吩咐赵妈妈给亦顺挑些她能吃的肉拆了喂她,又用筷子点了点度数最少的杨梅汁子给她沾沾唇,算是亦顺过生辰和姐姐们同饮。
午膳一直用到未时末,几位姑娘方才尽兴。
虽然这些果酒度数不高,但亦宁、亦和已经有些红了脸,甚至说起醉话来。
最清醒的亦安和亦真对视一眼,无奈一笑。
亦安吩咐丫鬟把亦宁、亦和抬上软轿,“把三姐和七妹送到听涛轩东阁,姑娘们就在那里歇午觉。”幸而这木桥修得宽敞,软轿上得去。
紫嫣、蓝烟在左右跟紧了自家姑娘,生怕出个什么岔子。而亦顺玩过一阵子早就犯困,由赵妈妈抱着回去小憩了。
软轿接走亦宁、亦宁,亦安也和亦真挽着手走下桥去。
“不想这大好雪景,却是我和大姐姐独享了。”亦安玩笑道。
亦真也握住了亦安的手,“这也是我们姊妹的缘分。”亦真也很乐意和妹妹们相处,只是不太会说话,因此对周全她的几个妹妹都很感激。
姐妹两相携着下了桥,墨绿和浅金色的斗篷在一片白茫茫之中格外显眼。
绿漪和红袖在后面望着自家姑娘的背影,不由有些痴了。
姑娘们玩乐之后,残局自然有丫鬟们收拾。不过亦安早早就放了赏钱下来,是以每个丫鬟都干劲十足。
亦安和亦真坐到东阁之后,醒酒汤是早就备下的,亦安与亦真分别饮下一盏,虽无醉意,也上榻休憩。姐妹四人睡在一处倒也不算挤,只是淡淡酒香萦绕,好似醉里梦游仙境一般。
睡前亦安吩咐紫嫣、蓝烟,让她们注意炉子上温着的醒酒汤,以防亦宁、亦和醒来喝不到适口的。紫嫣、蓝烟连连作保,只让亦安放心休息。
过后紫嫣和绿漪打趣,“五姑娘倒不像是妹妹,反像是姐姐一般。”
绿漪很是谦虚,“几位姑娘都好,我们姑娘没有想到的,也有别的姑娘周全。”
确实,要是真在这上面计较,那日子还有什么意思。难道以后遇事
了各自高高挂起,俱不伸手才是正理?陆氏堂堂当家主母,就是这样教导女儿的?说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一家子姐妹处着,并没有谁做得多谁做得少一说,都是底下丫鬟劳动,姑娘们要操的心是如何统筹安排。等日后出了门子,再也没有闺中时光过得快活了。
亦宁、亦和睡醒后,由各自的丫鬟服侍着喝了醒酒汤,几个姐妹别过,回了各自的院子。
亦顺生辰过后,没多少日子就是腊八节,陆氏把熬腊八粥的任务派给几个女儿,自家到底练字去了。陆太傅给女儿寄来自己写的字帖,说转过年去要收到回信并字帖的。
陆氏心里如何想不提,亦安几人却是在这上面难得有了分歧。
却是为何?
亦安喜欢甜食,腊八粥自然想熬甜的。亦宁却更喜欢咸口,要往里加熏好的腊肉。亦真觉得原汁原味什么的都不放最好,亦和虽然偏向亦真,但又想配了酱菜去吃。
亦顺年纪小,只有等粥吃的道理。
最后商议的结果是都做,没错,都做,都做一点。
厨房的曹妈妈苦了脸,按说熬个腊八粥是个不费事的差事,结果几位姑娘各持己见,一顿腊八粥,凭白要多费出三倍的时间去。
幸好宅子里厨房大,灶口多,不然按每个姑娘的想法来一遍,那可真遭罪。
往年都是陆氏安排熬的腊八粥,几个姑娘也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今年陆氏进了书房不理事,几个姑娘一上手,倒把个曹妈妈给难住了。
就连给白成文送去腊八粥的小厮也忍不住笑,几位姑娘各自备了一份腊八粥,有甜有咸不说,还配了不少酱菜。原本一个食盒就能料理,现在硬生生装了一个三层的大攒盒出来。
不过小厮们有赏钱拿,也只当个乐子,反正他们又不像老爷,要看着这么多小碗的腊八粥发愁。
李巡抚的家产到年下才将将查抄干净,白成文这两个月来吃住都在公署,袍子都松了一点。白成文本就清瘦,熬了这两个月,和儿子站在一处,要不是当了这么多年官自有气场,只怕会被当成同胞兄弟。
陆氏在书房写字帖,等看到呈上来的几样腊八粥,嘴角微抽。
这家没她得散。
到十二月中,白成文要和刘按察使赴京述职,顺便把李巡抚的家产查抄情况汇报给圣人。
白尚仁要在明年入闱,也跟着父亲一道上京。亦安和陆氏以及几个姐妹送别父亲和兄长,今年的正旦倒是由陆氏来主持着过了。
自打白成文和白尚仁入京,府里的节奏丝毫未变。只是陆氏还困在书房写那写不完的字帖,正旦那一日的家宴便还是交给几个姑娘操持。
为了防止再出现腊八粥那样的事,陆氏安排郑妈妈在一旁看着,别到时候整了三桌子菜上去,吃也吃不完。
因为白成文和白尚仁俱不在,这年的祭祖便由陆氏领着女儿们代祭。因为祠堂在老宅,这里的代祭也不过是走个形式而已。白成文在时也是如此,没有任何区别。
亦安等姐妹几人互贺新禧,日子照常过。
正月刚过不久,有自京城来的小厮报信。
“夫人大喜,老爷大计得优,圣人亲自点的上等,升了老爷留京,做礼部左侍郎!”
陆氏一个没站稳,好悬还是亦安和亦宁扶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