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8 章 加更章节(1 / 2)

时间回到九月。

江老三府上,一场家宴被掀桌,闹得所有人都不愉快。

断亲书写完以后,他们没声张,让江万川出去送。

等江万川回府,两桌人才相继散去。

江老三今天没心情搭理江致微,他难得跟妻子有话说,客客气气,好商好量。

夏元仪脾性倨傲,心中也有才学。两人新婚那几年,江老三初入官场,诚惶诚恐,这也不懂,那也不会,处处都透着乡村来的小家子气。

从衣食住行,到人情往来,都是夏元仪一手操持。

头几年真的很难,江老三才考上进士,正意气风发的时候。拉不下脸跟部门里的老油子混,看他们溜须拍马,都极为不耻。

不到一年的功夫,他开始逐字学习了。

死要面子,先在家里跟夏元仪对着练。夏元仪生性傲,扮演刻薄上官简直本色出演。

这一轮磨练完,江老三仕途更顺,他能跟上官交好,也乐意跟岳父出去应酬,不到两年,就从七品闲差,调任到了吏部,官升六品。再一步步熬到了五品。

到五品,他就看夏元仪不顺眼了。

这个妻子出身好,脾性差,见过他最狼狈最卑躬屈膝的一面。

他都五品了,夏元仪还对他呼来喝去。

新婚时,是情趣。

老夫老妻了,这样算什么?

再之后,他在五品的位置上挪不动窝了。

他不想承认是失去了妻子的指点。同一个工作,多干几年,闭着眼睛都能找到流程。

他捡起了书,养起了被官场耗尽的文人雅兴。

他脑子早就木了,空有学问,也懂吏部那一套运作,再远一点,他就不懂了。

夏元仪瞥他一眼,满门受辱,都是因为江家大房招了个厉害赘婿。

“我早说过了,给老太监送人,是行不通的。”

得罪人。

他们家能安生度日,大房的银子有一半的功劳。

江老三当时慌不择路。

他急需一双“天眼”,帮他看着前面的路。

老太监年纪大,活不了多久。

把孩子送过去伺候几年,相处好,顾念情分,兴许能得老太监的家底。

他也不要这份钱财,全给孩子改嫁当嫁妆。

闹一阵,他的孩子反赔进去了。

白赔的,消息依然不灵。

木已成舟,不必再说。

江老三拿捏不准谢星珩的心思,越想越感觉不对劲。

夏元仪也知道不对劲,可谁让他们在天子脚下,承担不起被亲人状告的下场,只能打碎牙往肚里咽。

夏元仪想起了一件事。

“余春至为什么要吃汤圆?他跟大房有什么恩怨?辩都不辩,抓着汤圆节吃。”

江老三不喜欢夏元仪说起余春至,他认为夏元仪是嫉妒。

今天却留了心。

“能有什么过节?他跟大房的人都不熟。”

夏元仪让他去问问。

“我们只是要了钱,那么多年都给了,爹娘还在府上供养着,大哥向来孝顺,不可能突然发难。他家小哥儿L招婿躲祸,我们也没强把人绑去。你官职尚在,他那赘婿才考上举人,怎么说都是跟我们缓和关系才是上策。”

过程中会吃些亏,为前程,又怎么不能忍一忍?

如今结了仇,他们不可能放过谢星珩。

夏元仪说:“把断亲书拿回来。今年家里开销大,万一大哥赌气不送银子,我们还有话说。”

江老三等了两天,算着断亲书该送去文书房存档了,就带着礼,去拜访京都府尹。

这种“家务事”,最好打点。

江老三怕事情不顺,带的礼很厚。

府尹看见他,就猜到了来意,礼都不看,只让他回。

“上面的人送来的,板上钉钉,改不了。”

上面的人,是他们官场的“黑话”,通常是说“宫里的人”。

江老三“嘿”一声。

他宫里也有人。

老太监在宫外有府邸,每月得假期才出来,只出来两天。

其他时候,江致宁都在府里干熬时辰。

江老三过来找他,见面就是要帮忙。

一定要黄公公亲自出马,给府尹那头递个口信,把断亲书拿回来。

江致宁嗤笑:“你没事也不会来找我。断亲就断亲了,还值得把他们找回来?他们都动用宫里的关系了,你看不清意思?”

江老三被他这样说,还得忍。

因为江致宁颇为“受宠”,在江府时,只是娇养,到了太监家,可谓是金尊玉贵。

府里上下个个乖服,黄公公的义子们,除却大内太监,还有东厂西厂的人,也对江致宁毕恭毕敬。

除了名声不好,这门亲事真是显贵。

可江致宁不满意。他不满意,江老三对着他,就弱气。

江致宁性情刁钻,善恶都在一念之间。万一跟黄公公吹了枕边风,整个江家都承受不住。

江老三吸了口气,轻声道:“他们侮辱你爹爹了。”

人都有软肋。

余春至为子铤而走险,江致宁又何尝不是孝顺孩子?

他眉头拧着,听江老三细说完,垂着眉眼道:“这件事你也有错。我为家里作出这么大的牺牲,你竟然看着我爹爹当众受辱……你来都来了,吃碗汤圆再走吧。”

断亲那天没吃到的汤圆,江老三在江致宁这里吃到了。

江致宁是被绑上花轿的,对江老三恨意十足。

“你不让我接走我爹爹,无非是想拿他威胁我,好让我不敢报复你。大事就算了,小事我可不饶。”

江老三庆幸他没说汤圆馅料的时候,江致宁怪声怪气笑起来:“父亲,您忘了,这个主意是我出的。给您的汤圆,我不必

藏,这馅料都是沙子。你是我父亲,我敬你,就不让你趴地上吃了。()”

时间漫长,江老三没有咀嚼,硬吞下肚。

出了府,当街就吐。

在江致宁那里受辱了,他对余春至的耐心也低了,趁怒去了春枝院,问余春至对大房的人做了什么。

余春至也不藏了。

“下了点毒而已。?[()]?『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他没有机会出府,尤其在江致宁进了太监府以后,他被禁足了,府门都出不去。

江老三皱眉问:“是二哥儿L给的毒药?”

余春至见识有限,他没想太多,就想给江老三添堵、添乱。

他说:“你家里进了内鬼你都不知道,跟你抢官位的人,早把你家打成了筛子!”

江老三脑子“嗡”一声,身子摇晃。

一件件的事又成了一根根织网的线,他再次成为巨网上的小蜘蛛。

他栽了一次跟头,为了让太子方“大蜘蛛”不报复他,供上许多“食物”。

又为了把周边的危机看得清楚一点,他送了孩子去位于上层的“蜘蛛”那里。

他忽略了身边的情况。

也许他家里早就“敌蛛”成群,只等合适的时机,把他一口吞下。

给大房的人下毒,只能是毒宋明晖。

大房跟他们不可能和好了。

江老三立刻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必不放江致微走。

他逼视余春至:“你最好跟二哥儿L说,让他想办法把致微的前程打点好。我们一家倒了,他真正的没娘家了。往后色衰爱弛,他便无依无靠!”

余春至把他甩开,跟他发疯。

“你休想!我不可能说,你再逼我,我死你面前!”

江老三官场沉浮十余年,熬到了实权衙门的五品官,还要送孩子去老太监那里做侍妾,要逼他孩子为他打听消息。

再供出一个江致微,从小小知县做起,这是要把他的宁哥儿L逼死!敲骨吸髓不过如此!

江老三欲要动手,扬起手,不知如何打。

他还没有打过人。府上妻妾里,又最爱余春至,闹到这一步,他也下不了手。

余春至笑得凄然:“打便打了,我出不了府,宁哥儿L也很少回来,我死了他也不知道。”

江老三胃里翻涌,积食汤圆都往喉管冲,吐一半回流一半,嘴里都是黄沙。

余春至看着地上的呕吐物,了然明悟。

能逼江老三吃汤圆,他的宁哥儿L没有骗他。宁哥儿L在老太监那里,是受重视的。

他笑意里,莫名轻松了几分。

客院里,江致微也出不了府。

他都没有闹分家、说断亲,他就想去找弟弟问问情况,这都不行。

府门都不能出,更别提返乡了。

同行来京城赶考的书生们,都分批次踏上了归途。有些相熟的人,因这段时间都在江家的宅院里住着,临走前,壮着

() 胆子来敲门(),是道谢?[()]?『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也是告辞。

江致微不能出去见,给娘亲写的信,还转手送到了江老三桌案上。

江老三拆开看了,里头只说留在京城备考,春试后回家,让姜楚英勿念。

要银子打点的事,半个字没提。

江老三直接把信烧了。

他研磨,提笔,代写了一封家书。

他要思退了。

他看不清局势,应对也迟钝,该退了。

夏元仪期间回家了一趟,请教了她已经退休的父亲,回家只跟江老三说了两个字——夺嫡。

江老三便知道他完了。

他错过了时机,已然成了炮灰。

他退,家里得有人上。

夏元仪一文钱不出。

有那个钱,她能给儿L子买良田,盖宅院,当个地主老财,过闲适日子。

没出息的人,不能硬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