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人的招工数量,让在场百姓都瞪大了眼睛。只有少数从砖窑厂那头得知消息的人,惊讶之余,还有看戏的念头。
五百人不是个小数目,没到摘果子的季节,果酱厂现在开起来,拿什么挣钱?
到时开什么月钱?
() 他们这里的人工是不值钱,但不能白做工吧?
聚集在这里的百姓们惊讶过后,也有着同样的疑惑。
工钱太少,过不下去日子可以试试。但要长期干,这可不行。
江承海照着糖厂的福利来,逐一给百姓们说了。
现在预定人数,男女小哥儿的比例是三比一比一。
招到以后,择日开工。
先从修路开始,小姐儿跟小哥儿要以吃苦耐劳,能跟着做后勤的人优先。
因这个性别比例,也更加支持以家庭为单位入职。
登记以后,会有一次筛查。
在当地名声特别坏的人,比如欺凌弱小,懒馋流氓,这种是不要的。
百姓们差点把果酱厂的门槛儿踏破,再听招工不得插队,插队永不录用,又都原地跺脚,恨自己没站到更前面的位置。
招工持续了十天。
在招工进行时,江家一家,收拾东西,踏上了去嘉源省的路。
两个小宝贝经过长途跋涉,又过了一段时间的安乐日子,突然又被塞到小小的马车车厢里,都很委屈,半路上吧嗒吧嗒掉眼泪。
江知与跟宋明晖坐马车里,一人抱一个哄着。
他俩现在是泥巴坑不想滚,袋鼠也不想打,什么玩具都不香了,给他们拿好吃的,他俩甜甜嘴,安静一会儿,又继续哭上了。
带他们出来骑马也不好,两人眼睛一睁就在哭。
江知与哄得嗓子都要哑了。
他问宋明晖:“爹爹,我小时候应该不这样吧?”
宋明晖摇头。
“你看看他俩憋着劲儿,一声不吭就会掉眼泪的样子像谁?”
江知与:“……”
这两个活爹为什么不像谢星珩。
等孩子累了困了,他能歇会儿。抽空这样问谢星珩,谢星珩听了摇头。
“还好不像我,我其实,嗯,我可能确实有点‘魔王’。”
他想想小时候挨过的打,突然忘记了爸妈的“坏”,记得了他对原生家庭带去的伤害。
男孩子嘛,家里还有一个对照组哥哥,哪能老实?
谢星珩安慰他:“没关系,待会儿我接班。”
下一轮,他跟江承海去哄孩子。
谢星珩其实不爱哄孩子,他在各种关系里,都喜欢掌握主动权。亲子关系也一样。
而且上一轮哄娃时,江知与跟宋明晖是予取予求,什么都依着宝宝的想法来,投其所好也没用。那就换个法子。
谢星珩尝试跟他们沟通。
他选择性格相对软和、好说话的锦鲤宝宝作为切入点。
“小锦鲤,你哭什么呢?饿了吗?”
锦鲤宝宝吸吸鼻子,还打了个哭嗝,摇头:“宝宝不饿……”
谢星珩又问:“那是无聊吗?想玩什么?”
锦鲤宝宝也不知道想玩什么,难得暴躁的挥舞手臂。
谢
星珩就敲敲车厢木板:“是不是不喜欢这个?我们不要这个了好不好?”
锦鲤宝宝连连点头。
谢星珩说:“要不要问问哥哥的意见?”
天玑宝宝不需要被问意见,他会自己发表意见。
“宝宝不要!”
谢星珩看见他气呼呼的样子就想笑。
当初不该取名叫天玑,应该叫他河豚。
谢星珩逗他说:“不要什么?”
他就逗了一下,话落就后悔了。
天玑宝宝急躁,小手就近拍打车厢壁。小孩子没个轻重,拍起来不管不顾,拍疼了还无知无觉,哭着继续拍。把谢星珩心疼坏了。
“好好好,爹给你拆了,把它拆了好不好?我们不要它了,它坏!看把宝宝的手打的!”
天玑宝宝听着,知道他为什么痛了,还想再打马车两下。
谢星珩抓着他的手不让他打。再打,手得肿起来。
结果坐江承海怀里的锦鲤宝宝听进去了。
他小小的人儿,就会护着哥哥了。他认为马车欺负哥哥了,他帮着打了。
打两巴掌,锦鲤宝宝也疼哭了。
在马车侧面骑马的江知与和宋明晖,听见马车里传来的哭声,都重重叹了口气。
带娃真难。
马车车厢是榫卯结构,可拆卸。
为着孩子拆了,冷风呼呼的吹。
谢星珩跟江承海照顾孩子不够精细,这头又换一次人,等江知与跟宋明晖来给孩子加衣服。
一家人围着他们,给他们灌输马车车厢是“好东西”,可以遮风挡雨,让他们暖和。
小孩子不讲理,只讲感受。
路上颠簸着,他们裹得严实,感受不到风了,但连爹爹跟爷爷的怀抱都不能离开,束缚更严重了。
有了对比,车厢的大小似乎也不小了。
再到歇脚时,周边有空地能走走爬爬,好像更不错。
这么一路连哄带骗,把娃们带到了嘉源省,他们就感觉更好了。
他们俩路上憋久了,到了城里,还当社牛小话痨,沿路都跟百姓们打招呼。
长相可爱的萌娃,走到哪里都招人喜欢。他们啊啊呜呜里,带着几个清晰可辩的字词,惹得路人热情回应,让两个宝宝很是高兴。
一家人在客栈落脚修整,今天晚了,谢星珩写了封帖子,送到孟家去,说明天会带夫郎上门拜年的事。
次日清早,夫夫俩起早收拾,拿上年节礼品,去孟家,给孟培德拜年。
孟培德依然在书房里待着,这一次,他没给书籍除尘,而是在写字。
谢星珩跟江知与在旁等了会儿,孟培德写完这副字,放下毛笔,叫他们过来看。
谢星珩跟江知与先规规矩矩拜了年,然后才走到桌边。
孟培德的字很有辨识度,在各大书斋都有帖子,是天下学子竞相临摹的好字。
他现在被革职,那
些帖子也销售不出。但谢星珩这个年纪的书生,依然有着多年习惯的影响,写字时,总能看见些许孟培德的字迹流派。出手就知道是临摹谁的字。
谢星珩侧身看,纸上写着一个句子——其进锐者,其退速。
出自《孟子·尽心》,意在说前进太猛太快的人,后退的速度也会很快。
谢星珩秒懂。
他很有眼色劲儿:“谢谢老师提点,学生记住了。这字我便拿回家裱起来?”
孟培德不给他。若他官职还在,拿就拿了。现在就不方便。
孟培德瞪他:“裱起来做什么?记在心里。”
说着,孟培德拿过一张新的宣纸,盖在了这副字上,招呼谢星珩夫夫俩坐下说话。
孟培德早就听说过谢星珩的夫郎了。
最早是在京城时。那时刚乡试结束,谢星珩名声响亮,他还有一个获封勇士称号的夫郎。就是江知与了。
这些年,江知与又以另一种更加强势,更加让人佩服的姿态,在孟培德这里挂了名。
去丰州县的举人、进士们,都说谢星珩的夫郎很能干,有才敢,有胸襟,有想法,也敢做。还有大格局,敢舍财为百姓改变生活,做到了先富带动后富。是我辈楷模。
读书人有多傲气,孟培德最是了解。
能让读书人里的“尖尖们”这样夸赞,江知与当真很有本事。
孟培德也考虑过,或许有谢星珩帮忙的原因。
毕竟后宅夫郎,学识跟见识都有限。
但再怎么帮忙,没有才干的人,扶上来也会垮,哪能这么有声有色,风生水起的?
孟培德说谢星珩入赘有眼光。
“我说你怎么那么自豪。”
一到自我介绍环节,就说他是赘婿,生怕别人不知道。
谢星珩听着直乐。
江知与看气氛正好,给他们倒茶。
孟培德品茶说茶,谢星珩是半吊子,江知与能跟他聊聊。
说起些旁的雅物,江知与也懂,能搭上话。
孟培德也问糖厂的事,江知与各处言之有物,比谢星珩粗略的介绍、大的蓝图更加详细,精到一项项的小事、小细节。
这样子一听,孟培德就知道,大方向是谢星珩领着来,真到实处做事,江知与不含糊。
这次见面,孟培德不吝夸赞,让谢星珩又有飘飘然之感——夸他老婆,就是夸他!
说起学习计划,谢星珩是想今年就留在嘉源省,专攻学习。然后直接从嘉源省上京赶考。
孟培德却摇头:“我想去丰州县看看,好些人给我寄信,我想去看看。”
心痒痒的。
他也照顾游子思乡的心情。
这次学完,谢星珩就要应试了,以后回家乡,就跟去外地一样,麻烦又遥远。
不像他一个老头子,退下来就不会再回朝堂,出来走走,什么时候都能回家。
谢星珩心里很感动。
他在孟培德这里,总能从平静的言语里,感受到很大的善意。
谢星珩劝了两句。
此行山高水远,沿路奔波,上了年纪的人走这一趟,实在遭罪。
孟培德说:“你当我老了?”
谢星珩便不劝了,但说:“过完正月再走吧?我们一家也歇歇,明天我带两个孩子来家里转转,他俩长得可好,现在会说话了。”
江知与捧茶喝,掩饰情绪。
一般到外面,都是自谦。哪有谢星珩这样的,一开口就是孩子长得好。
不过谢星珩还算有自知之明,没夸孩子乖。
孟培德听见孩子有些头疼,但学生殷切望着他,他便答应了。
“行,见见。”
看看这对机敏又能干的夫夫俩,生出来的娃娃机不机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