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丰州县第二天,家里就摆了团圆宴。
邀了宋威、谢根两家人来吃饭。
请柬发出去,江知与切实感受到家里亲戚的稀少。
断亲之后,原来的族亲都不再联系。
他家人少,谢家也少,瞧着好生可怜。
张罗席面时,江知与抽空跟谢星珩说:“要不我们还是再生个孩子?”
谢星珩让他别乱想。
“我们这是优生优育,要是实在想要家里热闹点,我们也学着别人,到处认干儿子干女儿。”
“可是……”江知与还想再说,谢星珩打断他的话:“家里再多一两个孩子,只是吵闹。到他们大了,才是热闹。这是长线投资,万一生出个败家玩意儿,我们晚年不保。先就这样吧。”
江知与算着数量,靠生孩子来解决问题,确实效率低下。
但他说:“怎么就败家玩意儿了?我们能教啊。”
谢星珩摇摇头。
教不了。
当爹以前,他也常常疑惑,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熊孩子,父母都不管吗。
当爹以后,他都变熊了。虽然在亲子关系里尽量保持上风,做引导,给孩子培养好的习惯,但孩子们一哭,他真是心肝儿都要碎了。
心疼嘛,那不得宠着?
两个宝宝还小,总有借口,说现在就该宠着。
再大一点呢?谢星珩觉着他也舍不得打。
他跟江知与说:“到时看情况,我们这一家都是败儿的慈爹,回头我要给他俩找个严师。也好成才。”
江知与挺想反驳的,想想家里人的态度,讪讪闭嘴。
中午的席面,亲戚们上午就来了。
先在主院堂屋里聚着,一家人,不讲乱七八糟的破规矩,不分桌,都凑一处吃着花生瓜子聊着天,热茶泡着,炭盆烧着。
谢星珩这回离家久,他先跟大哥大嫂问好,也跟谢家“三个豆”说话。
大的豆子谢川年岁长,记得人,可想念他了。还对谢星珩出远门,没有把他送的大母鸡带上耿耿于怀。
谢星珩跟他打招呼前,他绷着张小脸,问好以后,他才展颜。笑一下,又把小脸板起来。
陈冬训谢川:“怎么这么不懂事?”
谢星珩莫名,再一问,才知道事情缘由。
这事是他不对。他没把跟小孩子的承诺当真,老早收到的生辰礼,这两年母鸡还养着呢。
他忙跟谢川说:“不是我不带着,这不是养久了吗?养久了它就不是下蛋吃肉的母鸡了,是宠物,宠物知道吗?虽然是只鸡,但也是我们家的一份子,是家人……嗯,家鸡。”
江知与听着,就想到了狗儿子汪汪。
汪汪已经彻底成了宋明晖的狗了,现在还趴在宋明晖脚边,窝着趴在鞋面上,生怕它主人跑了。
谢川撇嘴:“人养的鸡,当然是家鸡……”
谢星珩一
拍大腿,“诶,你这孩子,怎么还顶嘴呢?”
谢川就笑起来:“本来就是家鸡!”
这一斗嘴,先前的委屈劲儿反而没了。
他说:“那我再送你一只野鸡?”
野鸡多是山鸡,他们为了丰富品种,找猎户买了些活的山鸡。
养一段时间,下蛋了照样孵化。但学名就叫“野鸡”,并非是现在去山里给谢星珩捉一只来。
谢星珩应下。
“这回我记住了,我下回出门,一定带上你送的鸡!”
谢川长大了些,懂事了,知道鸡在路上下蛋不方便,就说:“我这回送公鸡,你随什么时候吃了。”
谢星珩也笑着答应了。
小豆芽和小豆苗快三岁了,他俩跟天玑、锦鲤亲近,四个孩子相差一岁,平时玩得可好。
他们见面了,一顿呜呜哇哇,手舞足蹈的。豆芽豆苗词汇量高,也亏得他们还能跟小宝宝无障碍沟通。
舅舅家的两个小孙孙也在,谢星珩跟他们接触少,听江知与说过,知道他俩的名字合起来是“游勇”,这两兄弟跟谢川玩得好。
谢星珩问他们:“想不想养马?我给你们弄小马来养。”
宋家买得起马,但小孩子没有马,两兄弟一听,立马对谢星珩好感爆棚,围着他喊“要要要”。
谢星珩也跟谢川说:“我也给你弄一匹小马。”
谢川高兴得要蹦起来:“谢谢二叔!”
先把小祖宗们照顾周到了,谢星珩才跟大哥大嫂还有舅舅舅爹他们说起津口县的事。
闲话少提,依然是概括性的说。
果干、果酱、蜂蜜这些,是他们早早就知道的事。谢星珩简要带过。
重点是有宋家做中转的皮料生意,这回出去这么久,也是因为皮料需要时间浸泡。
说了结果,宋威就放心了。
“年前跟草原商人说定了,只要他们能供货,有多少我要多少。”
宋家家底厚,躲过剿盐帮一事,一家流落在外吃了些苦头,钱财无损。
这里他能先给货款帮忙收货,再出货给谢星珩这头,看在两家情面上,可以容许他缓缓。能解决谢星珩的初期压力。
谢星珩现在有了销售渠道,未来几年的皮料都会出货给林庚,两头货款对接,不会让宋家吃亏。
说完了津口县的事,也说说丰州县的事。
宋威不跟谢家两个老实人抢风头,一家子先跟江知与说糖厂的事,让谢星珩能好好跟哥嫂叙旧说话。
鸡场已经是“完全体”,当初规划的地盘都用上了。现在孵化不过来,每天还有成车的鸡蛋往外拉,拿出去卖。
因孵化基地还会孵鸭子,他们又做了平衡调整,鸡多了孵鸭、鸭多了孵鸡。
这样弄,也不顶事。
夫夫俩从前不敢想,现在一日日感觉场地小,太挤了,想扩大。
还有一件事,谢根有些不好说,讲起
来支支吾吾,陈冬扯他袖子,不让他说。()
谢星珩一看就知道是有人搞事情,让大哥大嫂心里不痛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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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个事?给我说说看?”
谢根含糊着说:“我想换几个人……”
几个人?
谢星珩挑眉。
事情挺大啊。
孵化基地里,最初是江家之前的管家带着获得自由身的家仆们出去帮忙。
都是老熟人,知根知底。当时念着一起经过抄家之祸,各项福利都好好的,也给他们把能安排的事务都安排了。
王管家帮着管理,原有来巧做副手。
后来这边成规模了,有体系了。江知与有意稀释管理层,另外招聘,还从枫江百姓里选了好些人,又把来巧调走,让谢根和陈冬夫夫俩更有话语权。
人多了,厂区发展更快。但摩擦也多。
他们俩都是老实人,埋头苦干还行,处理人际关系实在是苦手。
原来王管家还有威严,能从中调和,可他离开江家久了,已经不是江府管家了,他家的小哥儿来巧还跟现任江府管家来喜把亲事谈崩了,加上这回谢星珩离开丰州县的时间太长,这些人就隐有压不住的架势。
再到后面,江家一家子都去了津口县,更是没法管理。
各处事务有舅爷一家照看,大方面的事务都好好的,但日常的小矛盾,严重到无法忽视。
就在昨天,那些人竟然故意往炕里添柴火,把一屋子的鸡蛋都给闷熟了!
谢根气得脑壳发昏。若不是行为太过分,他也不至于赶着弟弟回家的喜气来说这糟心事。
陈冬说:“原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平时我俩也劝着,没想到他们昨天竟然那样……”
谢星珩听得有些迷糊。
谁那样?单单是江府旧仆,还是枫江百姓也有?
矛盾怎么就发展到这一步了,是为了争取王管家的职位,还是他们有别的利益之争?
他一样样问,谢根一样样说,谢星珩这才听明白,原来在多次招工里,他们还把枫江县的书生招进来了。
书生气傲,瞧不起人。再有江府旧仆自认是江家的“自家人”,是亲信,也是厂里“元老”,跟他们对着傲。
管理层经过稀释,王管家就没有绝对的话语权。书生们不服管。
这些“元老”们一看别人后来者居上,也气不过,左右不敢胡乱议论主子们,就成日里拿话来挤兑王管家。
王管家夹在中间受气,又被来巧发现了。来巧气不过,跟他们理论,把他们都教训了一遍。
这倒好了,他们又把来巧跟来喜的亲事拉出来嚼舌根。
平时吵吵闹闹,事情都做好了,谢根跟陈冬就抽空两头哄,两头调和。
不知怎么的,越哄还越来劲儿。
昨天,那些“元老”挑衅枫江县的书生,说:“我们以前烧坏一窝鸡蛋都没有事,你们现在敢吗?你们损耗多了,厂长
() 都要皱眉头!”
书生们哪里懂孵鸡蛋!他们又不是技术工,当着小管事,偏要跟鸡蛋孵化的老手较这个劲。
他们说:“一窝算什么,我们烧坏一屋子都没事!”
操。
谢星珩骂出声。
什么傻逼。
现在孵化小鸡,能有百分之六十的出壳率。
一屋子的鸡蛋,有固定数量,一千二百枚,即使算一千枚整,把出壳率减半,也是三百只鸡。
三百只鸡。
谢星珩感觉胸口好闷,憋起火了。
他扯扯领口,在脑子里搜索记忆。
枫江县的书生们,他有印象。
当时农庄刚接管枫江县百姓时,因人手不够,江知与做了人员筛选与区分。给书生们安排了文职。
后来,农庄里传出有关于他的不好的传言,说什么他以前乱勾搭,说不定难民里还有他的老相好,差点给他整出婚姻危机。
他带着小鱼过去找书生们质问,那几个人都默契给许行之甩锅。他还教小鱼,这种情况下,就不能单独离开群体。
好嘛。
没想到这群小人还能给他回旋镖。
谢星珩问:“那些元老都是谁啊?”
陈冬跟谢根对视一眼,说:“来顺,来财、来宝。”
他又问:“农庄的陈管事怎么说?”
谢根摊手:“没法管,他们几个骂陈管事是‘外边的奴才’,说他们是府上出来的,跟陈管事这种外派的不一样。”
陈管事的儿子们都在农庄里干活,也是气不过,话赶话的激出火来,跟人打了起来。
这之后,他们几个就一直拿“告状”说事,让陈管事忧心忡忡的。
那些元老们的待遇太好了。都知道他们跟主家共患难过,气焰嚣张成这样,定是心里有底,现在陈管事一家还慌着呢。